琪鹿

壹回顾入口

国安刑侦大队办公室的大厅里忙碌得如火如荼，一票人等熬了一个昼夜，皆干黄着面容，男同志形容枯槁，女同志残花败柳。洪少秋站在大厅中央放眼望去，左右两排办公桌上皆东倒西歪，侦查员大秦更是睡的口水长流。

也是辛苦。

洪少秋叹气，给趴着迷糊的江源盖好了外套，给依然盯着电脑屏幕严密关注监控动态的肖卫续满了咖啡，这才拿了手边一沓资料，蹬蹬蹬上二楼。

季白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洪少秋轻轻一推就开了。进门刚要开口说话却闭了嘴——季白此时正伸着两条长腿支在桌子上，靠在办公椅上睡着呢。

睡相，还挺好看的。

洪少秋没惊动季白，只轻手轻脚地将手里那一沓资料放在季白桌上。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衣角将桌上的什么东西带落下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洪少秋转身一看，是季白的皮夹。

黑色的皮夹虽然看上去普通，但看外皮的logo就知道是奢侈品。内盛很简单，几张卡、身份证、零散的整数的钞票和……一张照片。

一张男士的照片。

这张照片在皮夹最显眼的位置，一打开就可以看到。照片上的男士大约37岁左右，白衬衫，十分英俊优雅。洪少秋盯着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什么时候来的？”这厢季白已经醒来，看见洪少秋站在桌前手里还拿着自己的皮夹，便收回两条腿站起来，轻轻将皮夹抽回来合上放到一边，“有事啊。”

“那个，”洪少秋单手叉腰，用视线提醒季白去看桌上的资料，“是那个老城区的具体资料。”

“哦，谢谢。”季白打了个呵欠喝了口水，“赵寒已经传给我了。”

洪少秋一愣，从没慢人一步的他觉得没面子透了，于是悻悻地“哦”了一声，离开了季白的办公室。

季白端着杯子喝茶，等洪少秋走后才把手边的皮夹打开，谭宗明的照片展现出来，看着他笑。

“洪队，城西进口超市发现形迹可疑男子，上身蓝色休闲装，下身黑色牛仔裤，白色帆布鞋。”突然，肖卫推了推眼镜，一敲键盘，有点兴奋地说道。

他这一吆喝，把江源洪少秋等一票人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来，连一直迷糊的大秦也“哗哗啦啦”划着椅子围过来。

电脑屏幕上显示得是某个超市的画面，一个身穿蓝色休闲上衣、黑色牛仔裤、白色帆布鞋的背影正在货架前选购牛奶。他戴着墨镜，连帽衫的帽子拉的很低，侧对着摄像头站着，看不清长相。

“肖卫你继续盯着监控，把这家超市的具体位置发给我。江源大秦跟我走！”洪少秋还没看完视频就大声部署起来，江源大秦应声之际，季白也从二楼下来：“密切观察，不要打草惊蛇。这个人很有可能……昨天刚刚复制了‘海龙号’某个项目的数据……”

“项目数据！？”众人皆大惊失色。

季白点点头：“我刚刚接到301研究所总工程师张西洋的电话，”说到这里，季白看了洪少秋一眼，“他向我透露昨天‘海龙号’试装下水时，的确出现过短暂的信号中断，不过……时间很短。我怀疑，那几秒钟的中断就是因为其他媒介介入干扰造成的。”

“如果情况属实，那么今天……”江源摸着下巴，瞅了洪少秋一眼，没再往下说。

“那么今天他就有可能是来传递情报的。”不想洪少秋自己把江源的话接下去。

“江源大秦，你们俩带人去跟踪监视这个人。赵寒，跟我去301。”季白沉吟片刻，下命令道。

江源应一声，正着急洪少秋要怎么办的时候，却发现他人不见了。

而季白拉开车门的时候，却发现他坐在驾驶位上。

“你不能去。”季白扒着车门，毫不留情地说。

洪少秋手肘支在方向盘上看着他：“我为什么不能去，我作为专案组副组长，有权利、也必须全程参与行动！”

“据我所知，‘海龙号’项目总工程师张西洋是你的父亲，负责‘海龙号’智能系统研发的张妍是你的妹妹。洪队，难道你不应该回避吗？”

“我不会影响你调查，但是我必须去！”

“你不信任我？”季白沉着眉毛。

“二者没有必然联系。”

“你下不下来！”季白皱眉，有点恼了。

“我不。”然而洪少秋已经发动了汽车。

A市城西某条街道，江源紧紧跟着那个蓝色休闲装的男子亦步亦趋地走着，时不时跟路边的小商贩或者小情侣交换个眼神。面前这个男子个子不高，很瘦，很精神，走的不是很快，跟起来十分轻松。不多时，男子闪身进了一家大超市的入口，脚下生风地钻入了疯抢打折商品的人流中。

这家超市是全市人流量最大的一家超市，几个人堆钻出来，江源就发现自己跟丢了。

好在守在大本营的肖卫从远程监控里发现了他，也亲眼见他将一个一张扑克牌大小三块吐司厚度的硬盘放进了一个超市储物柜中。

之后，男子从容地从楼梯离开消失在监控范围，肖卫留心看了下储物柜的号码。

0231。

接到这个汇报时季白正拐进301的大门，吩咐各路跟踪人马撤回，静候取货人的到来。

A市东城区会蓝岸书城-1层的某个房间，装潢精致，灯光幽暗。

会蓝岸书城总经理明泽惠子站在吧台边，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酒，落落大方地走到不远处的那张暗沉色的长桌旁，倾身越过桌子递给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的人：“游戏开始了，先生。”

白色的爱马仕皮椅微微转过，隐在暗光里的那个人伸手接过酒杯，晃了一晃，一饮而尽。

头顶旋转灯的灯柱侧照过来，显出他太阳穴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疤痕……

301研究所大门外，季白再度出手拦住了洪少秋：“我再跟你说一遍，这个案子301调查的部分，你必须回避。”

洪少秋瞅着他，半天不说话。恰在这时，一个架着黑框眼镜的姑娘挎着单肩包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咦洪少秋，你怎么过来啦？”

“去，”洪少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没好气道，“有你这么跟你哥说话的吗？”

张妍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看了看站在他对面的季白，友好地点点头。洪少秋这才想起来介绍：“这是我妹妹张妍。”

季白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点点头到：“我是你哥哥的同事，季白。”

“哦……”张妍点点头，突然把洪少秋拉到一边，“他就是江源说的那个省里来的给你一个下马威的人？来这儿干什么，301出事了吗？”

“我们有纪律……”洪少秋远远地瞪了江源一眼，转过脸来对张妍说。

“我知道，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别问。”张妍眨眨眼睛，“那我走了，别忘了，你妈喊你回家吃饭。”说完，在洪少秋的爆栗磕到脑袋上之前嘻嘻哈哈地跑远。

季白一直观察着兄妹两人的嬉笑打闹，洪少秋转身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正好撞上。季白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和江源说着什么，洪少秋微微笑了一笑，迎上去：“我是在301长大的，情况比你熟。调查过程我不参与，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听一听我的建议。‘海龙号’数据的泄露，根本问题还是出在保密工作的不完善，所以我建议还是先从301的基层查起，看看最近有没有新进人员。”

不料季白思索了一阵，摇摇头：“‘要知山中事，需问砍柴人。’作为‘海龙号’研究项目的总工程师，张西洋应该是接触数据最频繁的人……”

他话没说完就被赵寒拉了拉袖子，洪少秋的脸也沉了下来。

“我没别的意思。”季白看了两个人一眼，注视着301的大门，“张西洋作为总工程师，是所有信息的汇总点，那么每天跟他接触的人有很多，他也最清楚如何才能拿到‘海龙号’的第一手数据，我们只有全面了解了‘海龙号’数据的获得流程，才能在各个关口上寻找漏洞。”说到这里，季白摸了摸下巴，略一思忖，看着洪少秋。

后者被他盯得有点奇怪，沉着眉毛问道：“怎么了？”

季白笑了笑，朝着301研究所高级干部住宅区的方向一扬下巴：“洪少秋，回家吃饭！”

张西洋的夫人田云原是301研究所下属医院的一名大夫，退休后在一家私人诊所掌管药房。这日轮休，买菜回家的路上远远在自家儿子带着一个人堵在别墅大门口也不进屋，加快脚步转过绿化带大声招呼：“球球回来啦，怎么不进去啊？”那神情和语气，别提多惊喜了。

“妈。”洪少秋喊着她，伸手接过她手上大一袋小一袋的东西，“我来301有点事，顺路回来看看。”

“哦……”田云点着头，视线落到季白身上来，“同事啊？”

“啊？啊……”洪少秋愣了一下，含糊地应着，季白见状赶紧接过田云另一只手上的袋子：“阿姨，我是洪队的同事，新调来的。”

“哦哦哦，”田云喜笑颜开地，说话间三个人已经来到门廊下，田云拿钥匙开了门，一边招呼两个人进屋一边对季白道，“既然遇上了，又是球球同事，中午就在家吃饭吧。小同志怎么称呼啊？”

“阿姨，我叫季白，您叫我小白就行了。”帮着把东西送到厨房，田云亲自给季白泡了茶，趁着接茶的功夫，季白笑道，“阿姨，我新买了套房子要装修，您家这风格我挺喜欢的，能让洪队陪我四处看看吗？我想借鉴一下。”

田云一声应下，洪少秋却有点不情愿。田云一通数落，洪少秋实在敌不过，只好起身带着他四处转转，正起身之际，门口传来高跟鞋“嘚嘚嘚嘚”的声音，张妍的呼唤紧随其后：“妈，中午吃什么？门口这是谁的鞋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