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贰拾叁回顾入口

新一个工作日的301，依旧十分忙碌。各组研究人员在走廊来回穿梭从两边的办公室进进出出，“海龙号”下水初试在即，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于自己的工作脱不开身。

季白自然也加紧了自己的步伐。他将黄薇薇的案子留给洪少秋处理，自己揣着前几日没有被敌方拿走的硬盘去了张西洋的办公室。

张西洋正忙得焦头烂额，见他来了也没从电脑前抬头，只扫了他一眼：“季警官来啦，有什么事吗？”

“叔叔，”季白笑着站到张西洋办公桌对面，从身上掏出硬盘递给他，“想请您帮我看个盘。”

张西洋点着头，手指依然在键盘上敲着、眼睛依然盯着屏幕，嘴上“嗯嗯”着向季白伸出手来。拿到硬盘之后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困惑地看了季白一眼：“这里面是什么啊？”

“不知道，您看了才好确定。”季白笑着摇摇头，还是将硬盘往张西洋怀里推了一推。

张西洋虽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将硬盘接在电脑上，慢慢操作着鼠标。这期间，季白一直在观察张西洋的神情。他盯着屏幕，镜片后的目光越来越惊讶，眉头也越来越紧锁。

“叔叔？”季白轻轻叫了一声。

张西洋眸光一闪回过神来，迅速将硬盘从电脑上拔下来：“季警官，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季白看他十分严肃，神情也凝重起来。

“这是‘海龙号’的所有数据！”张西洋颤颤巍巍地晃动着手里的硬盘，一字一顿地说着，“‘海龙号’的数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硬盘里，是谁泄密了吗！？这硬盘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从什么人手里得来的！？”说这话时，张西洋已经站起来，前倾地上半身越过桌子盯着季白。

“叔叔，叔叔你先别着急。”季白安抚着他，一边扶着他在椅子是坐下，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这才坐下来解释道，“这个硬盘现在在我们手里，我们就不会让它再度泄露出去。您只需要告诉我，您确定这是‘海龙号’下潜装置的所有数据吗？”

“我天天跟这些数据打交道，怎么不确定？”张西洋偏过头去，神情和语气都显得愤懑而焦灼，“301的保密工作一向是做的很好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作为总工程师，如何向大家交代！？”

“叔叔您别这么说，除了这样的事，也不是您一个人的责任。目前对于这件事，301只有您一个人知道，所以……”季白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张西洋叹了口气，抬手制止了季白的话，“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季白点点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叔叔，您别太着急，相信我们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让整个泄密事件水落石出。您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常态，千万别让人看出您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说着，郑重地看了张西洋一眼。后者已经慢慢冷静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季白从外面帮张西洋把办公室门带上的时候，洪少秋的电话也正好打进来。

“我已经找张工核实过了，硬盘里的确是‘海龙号’的全部数据。”一接电话，季白开门见山，“你那边怎么样了？”

“见面再说吧，我在门口。”此时，洪少秋就在301办公大楼的门外，靠在越野车的引擎盖上。

“来这么快，你事情都办完了？”季白笑一声。

“你让我这个点来接你，我敢怠慢吗？”洪少秋没好气。

季白这才恍然记起：“我车修好了吗？”

“我去的路上在红绿灯遇见谭宗明了，他说不用我们管，直接给你换一辆新的。”洪少秋已经看见他从走廊尽头走过来，于是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你答应了？”季白虎着个脸。

“为什么不答应？”洪少秋莫名其妙。

此时季白已经挂了电话走到车边来，一只手撑在车窗上：“他这个人一向对车是很吹毛求疵的，你信不信上午我开上他给我换的车，下午我就得上风纪委办公室喝茶去。”

洪少秋从车窗探出头来：“你家里什么背景，大家不都是心知肚明，何至于你有一辆拿得出手的座驾就要被请去喝茶了？”

季白望着他摇了摇头，打开副驾的门上了车：“说说你的进展吧，那些毛发的DNA提取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洪少秋启动汽车，点了点头，“来之前我去过小刘那儿，报告单证实，从焚化炉提取的毛发上的DNA和残手上的DNA完全相同。”

“那也就可以确定，黄薇薇是被人杀害然后焚尸的？”季白脸上浮现一丝头疼的表情，叹了口气。

洪少秋点点头。

“带回去的那个金属查出来是什么了吗？”季白想了想，接着问道。

“肖卫查过了，这是一种特制子弹脱落的子弹头。金质，原产于美国某著名军械制造公司，特供于美国特工培训基地。这种子弹无论是造价还是售价都十分高昂，每年的出产数量都有明文规定。很多特工利用高科技手段将子弹植入跟踪控制系统，可以控制子弹在射出枪膛后进入人体的部位和深度……”

“控制子弹进入人体的部位和深度！？”原本靠在车座上的季白听到这里猛地坐起来，盯着前挡风玻璃发愣。

“怎么了？”洪少秋看着他反常的样子，有点奇怪。

“送我去会蓝岸书城，我要见谭宗明！”季白忽然扯过安全带绑上，催促道，“快点！”

洪少秋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在下个路口调转车头，直奔会蓝岸书城。

此时的书城里，-1层的房间难得没有开灯。谭宗明拉开了窗帘，走廊上昏黄的灯光照进来，投在房间里犹如撒入一地月色。明泽惠子坐在电脑前，荧光反射在她铺满粉底的脸上，有点惨白，更有点诡异。

电脑的背景是排列有序的黑白方格，聚合成一个大的正方形，呈放射状，看得久了，这个大正方形仿佛飘起来，在人眼前晃来晃去。一个不规则矩形的进度条将这个正方形分成两等份，蓝色填充不断前进，数据快速跳跃，向90%进发。

明泽惠子的眼睛里印着电脑屏幕的光线，晶莹而美丽。眸中的兴奋与雀跃像深秋里燎原的火苗，慢慢升腾，越烧越旺。她好几次回身想唤一声谭宗明，可当看到他深沉的背影时，还是忍住了。

进度条后面的数据已经跳到99%。

然后，进度条突然消失，只剩下四个湛蓝的大字——信号消失。

明泽惠子飞速敲击着键盘，试了几次也没有改变状态，气得她骂了句脏话，一拳砸在键盘上。

谭宗明已经放下手上的雪茄走过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定是张妍突然取下项链，芯片一旦离开人的体温环境就会立刻停止工作。”明泽惠子懊恼地咬着右手食指的第三节指骨，皱着眉头说。

谭宗明蹙眉看着电脑屏幕，伸手碰了一下明泽惠子唇边的素手：“多大的人了还要吃手？”

明泽惠子侧仰着头看着电脑屏幕的光洒在丰神俊逸沉稳冷静的脸上：“现在怎么办？”

谭宗明离了电脑，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下巴，踱步到窗前。思忖片刻后，他回过头来：“给高一天下最后通牒，如果一周内还拿不到智能系统数据，我们就和国安合作，彻查黄薇薇的案子。去找一趟商菲菲，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启用她。我去见恩维斯，把总数据硬盘的去向透露给他。”

“透露给他？如果他先下手为强呢？”明泽惠子站起来看着他，疑惑不解。

“他一定会把夺回硬盘的事交给‘白鲸’去办，而‘白鲸’作为一个外人，不利用激进手段是不会从张西洋那里得到半分关于‘海龙号’的消息的。所以她除却绑架，应该没有什么‘捷径’可走，毕竟我们都知道，她最擅长这个。”谭宗明从窗前走回来，雪茄夹在两指间，散着青烟，“如果我们所料不错，张西洋被绑架，一定会惊动洪少秋，进而惊动整个国安。那个时候，他们对301疏于防守，正是商菲菲下手的最好时机。”

“可是如果商菲菲还是不肯呢？”明泽惠子想了想，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惠子。”谭宗明突然挨近她站着，一只手放在她的右肩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明泽惠子下意识抬起头。

他的睫毛好长、眼睛好亮、眼神好深邃。他带着笑意，浅浅的，像冬日里懒懒的暖阳，照进明泽惠子心里去。

“不能晓之以理，你还不会动之以情吗？”他轻轻说着，一句话仿若顺着清风从嗓子里飘出来，吹进明泽惠子的耳朵里。

“我知道了。”明泽惠子仓皇地低下头，一闪身退开。

看着悬空举着的手，又看看背身站在吧台边肩膀微颤的丽人，谭宗明垂眸笑着，摇了摇头。

气氛一瞬间陷入微妙的沉默，谭宗明将一整支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若有所思。

手机就在这时候响起来，是季白。

谭宗明笑意深了，接起来。

“我在你办公室，我想……”话说了一半，耳边只余略有点急促的呼吸。

“想见我，是吧？”这样说着，谭宗明已经走完了直通门口的三级台阶，开密码门出去。

“老谭，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能活下来？”刚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只探进半个身子季白便弹开椅子冲向他，劈头只有这一句。

谭宗明一愣，手慢慢从门把手上滑下来。

门自己关上了，谭宗明脸上的笑容从眼角眉梢往下沉，尚未到唇角便消失。他蹙着眉，直直地盯着季白的眼睛，眼底浮上一层沧桑和凄凉。

季白的心猛然一疼，像是在摔碎的玻璃上快速滚过。

“你想知道？”谭宗明的声音低下去，有点冷。

“我想知道。”季白望着他，瞳孔颤动着，声音却是坚决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