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谭赵】 迈巴赫与柳叶刀第二季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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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过后很快就是圣诞,平安夜那天,巡视组组长对谭宗明进行第一次盘问。组长大约比谭宗明要大上十四五岁,沉稳,平和,脸上带着一种职业特有的严肃。与谭宗明坐在房间阳台上一张小小的桌子两旁,气氛瞬间压抑又紧张。

一直看着谭宗明的两个小伙子终于得闲,获得组长首肯后,脚踩西瓜皮溜之大吉。谭宗明目送着两个年轻人远去,松动了一张平静的脸,微微带点笑意:“许老师,圣诞快乐。”

“一别经年,再见面,竟然是这等场面。”许组长摇头唏嘘。

“我也没想到,作为当年MBA总裁班特级讲师的您,现在居然成了巡视组的一员。”谭宗明架着二郎腿,微微倾着身子靠向桌沿,“来前也不透点底,我是一点防备也没有。”他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笑着说。被称作许老师的人翻翻白眼,从遥远的回忆中醒过来。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谭宗明时他还是个神采飞扬名冠MBA的翩翩才俊,如今却在这双规的境遇里略显憔悴。他逼迫着自己收起一份惋惜,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

“听说反贪局的人电联你,你让他们去找陈局长?”许先生一边敲着键盘一边从笔记本的显示屏后面看谭宗明静如止水的一张脸。后者闻言轻轻喷出一声笑来,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只有陈局长能证明我的清白,我找这样一个证人自证清白,有错吗?值得老师这样问我?”

“你和陈东慎有没有交易?”许先生皱着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老师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谭宗明叹息一声,有点遗憾地摇了摇头,“他与家姐是同学,上次借光参加了他和家姐的饭局。如果这也算交易的话……”

“宴席间说了什么?”许先生手上一刻不停,快速打断谭宗明的话。

“叙旧。”谭宗明摊手,露出点不好意思而又俏皮的笑意,“实不相瞒,陈局长对家姐……呵,很有些牵念,家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叫我去的。”

“陈局长没问到夏部长和你……”许先生的眼睛里透出一丝质疑,谭宗明摇头吹吹茶水上漂浮的茶叶片,低垂着眸子,许先生看不清他的表情,“老师想听什么答案呢?”

许先生眼中蒙上一层薄怒:“非常时期,你不要兜圈子!”

谭宗明仰角45度,看着黑沉沉的天幕想了想,品了口茶才道:“原则上,为了避风头,我们饭桌上不谈工作。他没问我,倒是问了家姐。”

许先生又从屏幕后面抬了下眼睛:“问了什么?”

谭宗明晃着手上的茶杯,带着优雅谦和的笑意注视着眼前头发花白颧骨突出,而又眼神犀利的半百两人,放下茶杯只说了一句话:“关于国家银行第二分行的投建,我和夏部长到底有没有猫腻。”

而后他果然看见恩师眼中精光一闪:“有没有?”

“我如今坐在这儿,”谭宗明摊了摊手,环视一圈阳台披着白色乳胶漆镶着所罗门花纹石膏线的集成吊顶,手很自然地落在膝盖上,“纵然我极力辩解我没有、纵然我本身与他就清白,许老师相信吗?”

“你在双规三天前把第二分行的投建资料送到了第一医院骨科医生赵启平手上?”孰料,许先生话锋一转,不接他的舌灿莲花。

这一个转折就像盘山公路上猝不及防的急转弯,出现得谭宗明有点措手不及。许先生清清楚楚地看见谭宗明瞳孔一颤,眼里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失措,即便短暂,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相信几天前的匿名举报属实,谭宗明的确已经想好了后手,在声东击西。

谭宗明倒是不怕自己搪塞不过去,他警觉的是身边出了奸细,还是一个熟知他和赵启平关系的奸细。又或许,他被什么人跟踪……不,那天早上他凌晨两点走车流稀少路途遥远的西三环走最长距离绕道到达赵启平家,一路上后视镜里都只有嵌着皑皑白霜的沥青道路,没有可疑车辆。那就是在赵启平楼下守株待兔的时候?既然一路没有车尾随、到达目的地之后晃了一圈也没看见可疑车辆,那么这种情况也可以排除。那就只剩下……计划从开始到执行的某个环节被人偷听了。

谭宗明在想这个人是谁。

也许是某一个路过的员工、也许是能够接触到他和赵启平或者曾经能够接触到他和赵启平的某个人。谭宗明在脑子里飞快地将这段时间每个接触的人都在脑子里飞快地细细过一遍,然后很快有了答案。

现在必须要好好应付面前这个人,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机会亲手揪出内奸。

“许老师说的是哪位赵启平医生?”谭宗明疑惑地蹙眉,侧过身子来拨了拨自己后脑勺上的头发。

许先生循目望去,那柔软浓密的发丛之后,居然隐藏着一条寸余长的伤疤。伤疤似乎尚未痊愈,尚呈现粉红色,隐约可见细细密密的针脚攀在上面。伤疤长一寸有余,从后脑勺直升天灵盖,再偏一点位置,正好将一个颅骨不多不少均分为二。

许先生惊愕不已,这才发现谭宗明已转过身来,望着他淡淡地笑:“许老师刚刚回国恐怕还不知道,诚如您所见,前阵子出了车祸伤了脑袋,忘记了一些人、一些事。其中……就包括你所提到的那位赵医生。”

许先生略微浑浊的瞳孔一颤,回过神来:“有知情人士说,你跟他有私情……”

谭宗明爽朗而无奈的笑声打断了他。

“知情人士?学生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老师居然听到什么口风都说是知情人士?”笑声的余韵还含在谭宗明的话里,他微微垂着头,轻轻摇了摇,惋惜而唏嘘地继续道,“许老师,您为什么不想一想,即便我与赵医生如您所转述,有什么……私情?这是我这种身份的人能往外说的事情吗?一旦泄露出去对我意味着什么您不知道吗?我会到处宣扬,以至于到了不怀好意的人耳朵里,留作今天污蔑我的证词?许老师,我一向是谨慎的人。”

许先生静静地听完,轻轻地苦笑:“我知道你素来口吐莲花,没有谁说的过你。如今我在这个位置上,领了这份差事,有没有,我派人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老师告诉我这些是想表示,因为我现在被圈在这里,有多少手段都无力施展,所以告诉我也无妨,是吗?”谭宗明拍了拍身下椅子的扶手。

“我从未小瞧过你。”许先生站起来,将笔记本妥善收好,出门前回身看向谭宗明,“圣诞快乐。”

当日夜里快凌晨的时候,谭宗明忽然在浴室晕倒。两个留守的一阵慌乱,立刻拨打120。

当晚正好赵启平值班,谭宗明被轮床推进来的时候着实把他吓得一身冷汗。好在查了一圈人没什么大碍,可就是昏睡不醒。无法,只得暂时转进VIP病房。

安顿好病床挂上营养液,赵启平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转身走的时候,一只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赵启平愣住,猛然转过身来,果然见谭宗明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你搞什么鬼!”赵启平压低了声音,俯下腰将听诊器塞进他的病号服里慢慢探,谭宗明就势一把揽住他的腰,微微抻起脖子拔掉一边听诊器凑到他耳边:“轮到你了,要小心应付。”

气声含着点沙哑,温热的气息就着话语顺着耳道钻入赵启平的大脑。他偏了偏耳朵,另一只耳朵里还是谭宗明沉稳有力的心跳,一时呆住。谭宗明在枕头上侧头看了看门外不是晃动的身影,把赵启平的腰揽紧了些,“他们要看什么就给他们看,不要藏着掖着。”

“可是……”

谭宗明笑着摇摇头,一根手指竖在嘴唇上又拿下来。

赵启平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谭宗明手施了力,赵启平身子向前扑,脸就正好埋在谭宗明肩膀上,他有点茫然、有点蒙圈,他不明白谭宗明忽然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起来了,还是依然没想起来?还是说他不打算想起旧事,要重新开始?

虽然眼下渡过难关最要紧,可赵启平还是忍不住。

“你想起来多少?”撑着谭宗明的手臂起身,他又问。

谭宗明愣神,继而沉着两条眉毛,脸苦苦地问:“活在当下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纠结我想起来没有?再说,眼下,这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吗?”

赵启平身子一僵,不满蹭蹭地爬上了脸。他完全直起身子,听诊器猛地从谭宗明的衣服里抽出来,末端打在谭宗明鼻子上。后者皱着被打的闷疼发酸的鼻子看着小赵医生衣摆飘飘地出门再“砰”的一声把门摔上,震得窗户嗡嗡响。

谭宗明在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和熹微的晨光里窝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赵医生——

睡在阳光下沙发上的赵医生,在佘山打破一只玻璃杯的赵医生,走廊里靠在他肩膀上睡的香甜的赵医生,对着蟹黄捞饭眼睛晶亮的赵医生,酒精晕染后眼神迷蒙的赵医生,夜色里乐调中在他臂弯里完美下腰的赵医生,春宵帐暖时性感温顺的赵医生……

赵医生,赵医生,他的,赵医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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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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