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谭赵】 迈巴赫与柳叶刀第二季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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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父母在则为人子,父母不在,则长兄如父,长姐为母。谭宗月谭宗明姐弟生而为孤,又饱受数十年骨肉分离,如今重聚,为姐的自然是操碎了心。陈东慎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她在办公桌前打转,皱着眉头嘀嘀咕咕,心里实在好笑。

“宗月,你别转了,我头晕。”他按按太阳穴,眼中泛起一丝苦笑。谭宗月踩着高跟鞋“嘚嘚嘚嘚”地走到他身边来:“你打探到没有,他们把赵启平家翻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关键的东西?”

“这你得去问你弟弟交了什么给他。”陈东慎高深莫测地笑,笑的谭宗月狠狠地瞪他一眼。陈东慎心里发憷,微微向椅背缩了缩,“明天的确是有下去视察审问进度的例行过场,到时候我跟他谈谈。”

听完一席话,谭宗月眉间的愁云才算散去一些,叹了口气。她靠在桌边,两手向后撑在桌面上,脸朝着窗户的方向,明亮的杏眼笼上一层失落的笑意:“你知道十几年的分离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自己的弟弟无论遇到怎样天大的事,还是不愿向你透露半个字。”

“这件事,你除了钱,确实也无能为力。”陈东慎楞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侧后方一步的距离,“但是这件事不是但凭金钱就能解决的。”

谭宗月不说话。

陈东慎陪着她沉默,而最终却也沉默不过她。喝完了一杯茶之后,陈东慎看着湿润的茶叶在茶杯中慢慢散开,终于还是吩咐司机去开车。

“走吧。”挂了电话,他到门口衣架上拿上谭宗月的外套。

谭宗月懒洋洋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去接赵启平。”他把外套递到谭宗月的眼皮子底下。

谭宗月慢慢站起来,笼上白色的大衣夹着一份贷款单据从正门出,陈东慎套好西装从侧门走专用电梯。谭宗月到楼下将单据放在前台,交代这是反贪局基建工程款的贷款明细,等陈局长回来后代为转交。反贪局的基建拨款在支付工程款之前一向无法按时到位,经常向银行借贷。行长谭宗月和局长陈东慎是多年老友,两个人即便在办公室谈的问题与贷款无关也不会有人怀疑。此时谭宗月在前台交接单据,恰好避开前台接待的注意力,谭宗月侧眸透过玻璃大门的映照看到陈东慎上了车,立刻出门招手一辆出租车跟上。

跟了不多远,出租车在嘉林花园附近的一条巷子门口停下,谭宗月付了车钱下车,挽着一件雪白的巴宝瑞双面羊绒大衣钻过一件件晾晒的衣物和一群老太太和少妇对她身上玲珑有致的白色合身旗袍艳羡或嫉妒的目光直奔巷子另一头的那辆黑色奥迪。

陈东慎果然在后排坐着,打开车门接过谭宗月的大衣,后者缩进车里带上门,摸了摸手臂:“天可真冷。”抬眉间扫视到车前后视镜,“这不是木然吗!?”

“是我,谭行长。”驾驶位上的木然回过头来。

谭宗月舒了口气,如果律师是木然的话,人命案子也有回旋的余地。这时候她才有心思埋怨陈东慎:“干嘛选在这儿碰头,小巷子又难走。”她半俯身把自己的一只高跟鞋脱下来凑到陈东慎眼前抖了抖,“刚买的新款,白色脏了很难看的。”

陈东慎无奈地笑,一手接过高跟鞋一手掏出自己的随身手绢来将鞋尖上的泥点仔细地擦除,间或抬眸吩咐木然开车,这才得空跟谭宗月解释:“这个地方是老住宅楼,上了年月的地段,没有摄像头,不在全城监控网的范围之内。”

谭宗月这么一想,谭宗月倒有点欣赏起陈东慎的谨慎来。说来也奇怪,以前读书的时候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做事瞻前顾后婆婆妈妈,连做个最简单的数学单选都要花不值得的时间去分情况讨论才能确定最终答案,没有一点男孩子该有的果决。可岁月经年再来看当初的谨小慎微,却也不失为是一颗定心丸。

谭宗月自己也觉得好笑。想必人都是自私的,如果有求于一个人,也许这个人的某些错误决策在请求方眼里也是正确的——这跟原则无关,是内心地位问题。谭宗月想。

陈东慎一转头发现谭宗月愣愣地看着自己,不免莫名其妙。她把高跟鞋递还给她,看着她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穿上,这才开了腔。

“谭宗明虽然人在酒店,但是心里有数。他虽然置身事外,可他的手腕却从没有停过。”说这话的时候,陈东慎的语气很平静,可是谭宗月却在他同样平静的眼神里看出了由衷的钦佩。

那种眼神她太熟悉,商圈经济圈的人看她的弟弟,都是这种眼神。在这种眼神的熏染下,仿佛谭宗明周身都笼上了一层高不可攀的冷气。

谭宗明当然心里有数,他也必须心里有数。

整个过程里,与其说他能对所有事未卜先知,不如说他从与夏部长接触起就防范于未然。国家银行第二分行的承建他全权交给下面的子公司经理,这也是作为领导者保护集团保护自己的最基本手段——国内不比国外,讲究民主平等责任均分;国内是公文主义,正规文件上是谁签字画押,责任直接到个人,很少向上波及。即便这次向上波及,他也顶多是纵容下级玩猫腻,至多罚款了事。虽然子公司经理被夏部长波及出了大篓子,董事会自然不能以识人不力弹劾谭宗明——即便证据确凿一弹一个准,可是放眼整个董事会都没有他股份多,他一走晟煊集团即刻宣告破产。反贪局自然也不能拿他问罪,二分行承建的事他不是直接经手人,所有的古玩字画金钱美女都不是他送到夏部长府上。至于承建合同,他那时伤病在床临时交权,自然很好脱干系。

但谭宗明很有些担心赵启平那一环。

再怎么说赵启平比他年轻,也没做过生意,再没有任何预防针的情况下要面临那样一群如狼似虎滴水不漏的检察院人士,会不会怯场?常言道关心则乱,他是真的怕这个“关心则乱”让赵启平慌了手脚,坏了他的大事。

保险起见,他通过律师给陈东慎带了话。

陈东慎接到木然的电话后亲自去了酒店,谭宗明那时刚刚出院,却意外的精神很好。两厢坐下喝了咖啡,谭宗明没有说别的,只从窗边衣柜里衣架上取下一件浅黑色拉夫劳伦大衣:“把这个转交给赵启平,两天后带他来酒店接我。”

陈东慎握住大衣的衣领打量了一眼:“你觉得他能对付检察院的盘问?”

“所以我让你接上我姐赶快去接应他。”谭宗明朝大衣扬了扬眉。

“为了避嫌,你姐中途下车了,我们约了在城西湖边的老城区会和。”陈东慎将大衣挽在手上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又回过身来,“你真的没和夏做什么交易?”

谭宗明看着他,失笑。

“陈局长,这个世道,金钱建立关系、关系创造金钱,金钱永远为关系服务。所谓做生意,其实就是用钱交易一切,可我谭宗明作为生意人,向来知道用钱收买人心其实是自断后路的蠢事。”

陈东慎还是看着他。

“发票、来往账单、二期合同,只要是我沾手过的东西,能交给你的我在住进来之前都已经吩咐手下人交给你了。”谭宗明又向前走一步,还是笑容温和地看着他,“晟煊集团和各部门各项来往账单你也都看过了,有些还是你让我……”

“住嘴!”陈东慎喝断他,将手上谭宗明的大衣在腕子上颠了一颠,快步走到玄关伸手开门,手搭在门把手上,“承建公司经理昨还在外逃,局里人正在日夜跟着。”

“你看,我说设么来着。”谭宗明挑了挑眉摊开了手,“做贼心虚。”

“你应该感谢你的权利下放决策!”陈东慎有点烦躁,开门出去。

谭宗月摸着膝上弟弟随身的大衣,听着陈东慎转述谭宗明的话,抬眼望着赵启平所住的楼栋近在咫尺。刚刚木然把这件衣服递给她的时候她差点要哭——按照谭宗明期限所说,这件衣服传出来,也就离事情结束不远了。现在衣服真的传到她手上,她不知道陈东慎从中出了多少力。她知道陈东慎做这么多是卖她面子,她很感激。

“谢谢。”陈东慎的奥迪在赵启平家楼下检察院的面包车后面停稳的时候,谭宗月说。

陈东慎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谭宗月对他说了什么:“晟煊集团自分立子公司起就有明文规定,子公司所有事物皆由子公司负责人全权负责执行,子公司与集团总部只存在财务关系。集团总部每年负责向子公司提供定量周转资金,子公司年终向集团总部上交年利润、向董事会做年终总结和财务汇报。集团总部与子公司业务独立,对子公司的行事安排有权过问。无权插手。”说完,陈东慎哼笑一声,“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出了事,集团领导可以完全站在责任之外。谭宗明这个人精,永远都想着怎么把自己撇干净。”

“可最终还是最先‘双规’他。”谭宗月叹了口气。

“他毕竟是晟煊集团的大家长。”陈东慎拍拍她的肩膀。

 

 

赵启平握着身上谭宗明的大衣衣襟,心里一股邪火上窜,盯着后视镜说了一句:“我要见他。”

“两天后吧。”陈东慎止住谭宗月的话头,“子公司经理一直猫在外省一个酒店里不动,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公安厅的人已经过去了,应该很快就会落网。”

“你们都清楚这事儿?放我这儿的主意是你们给他出的?”赵启平侧过身子坐着,脸朝着谭宗月。谭宗月下意识朝车座上缩了缩:“他没说,这后半段他真没说……我们也见不着他呀!”

赵启平又气鼓鼓地转过身去。

那之后又过了两天,外逃一周多的晟煊集团承建子公司经理落网,对大量行贿政治部长夏某某一事供认不讳,交代此事上峰并不知情。据检察院核查证实,该经理为拿到现二分行所在地段,以各种形式向夏某某行贿共计3700万人民币。私自改变土地性质,擅自将原定福利用地挪作写字楼建筑专用,有所拟合同和亲笔签字为证。至此,晟煊集团国家银行第二分行承建案告一段落,谭宗明结束“双规”管制,恢复自由身。

那天出酒店,他只看见赵启平一个人等着。

他站在酒店的门廊下,眯着眼睛看着赵启平一件加厚鸡皮绒长风衣、牛仔裤,手上挽着眼熟的浅黑色大衣拾级而上朝他走来。谭宗明单手揣着兜等他在面前站定,笑着转了个身:“更衣。”

赵启平面色平静,展开拉夫劳伦的经典款双面绒大衣扬手一抖,铺开了给谭宗明套上。还贴心地绕到前面给他整理衣领。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攀着衣襟缓缓向上,在衣领处停住。然后,赵启平指节一紧封住谭宗明的衣领,一扭身子把他往酒店里拽:“没把该说的问题都说清楚,接着‘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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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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