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巍澜】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四)

(三)





龙城大学生物工程系工程四班的语文公共课在周五下午最后两堂,天气入了秋,颇有些冷了。半路上沈巍折回办公室取了一件墨绿色的风衣套上,出来和上门的时候两个穿黑色长款皮衣戴着鸭舌帽的人迎面而来。

办公区没有人,上课时间,所有的讲师教授都在教学区。这两个人和沈巍的穿着格格不入,他们也没注意到沈巍,步子很快,但脚步声很轻。

沈巍见了他们,门把上的手稍微紧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迎着他们走过去。两个人的步子太急了,以至于错身而过时撞到了沈巍的肩膀。

其中一个人稍稍扶了扶鸭舌帽的帽檐,沈巍听到他低声说抱歉,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起头来看沈巍一眼,直到沈巍颔首轻轻回了一句没关系,这个人的肩膀才明显抖了一下。

他自觉退后一步,险些撞到了同伴,终于从鸭舌帽下抬起眼睛时,沈巍已经夹着教材消失在楼梯口。

工程四班的教室里人满为患,沈巍从后门进入教室的一路上几乎是擦着学生的膝盖和课桌的桌角过的。教室里站着的、坐着的、靠着的、甚至席地而坐的人从前到后,恨不得挤到讲台的空当下。他们都是沈教授的粉丝,为沈教授的学识、沈教授的容颜、沈教授的风采。他们一路和沈教授打招呼,笑脸相迎,崇拜地、仰慕地,沈巍一路微笑颔首,彬彬有礼地、温和大方的。

今天的课程内容是顾城的诗歌——《窗外的夏天》。

“那个声音在深夜里哭了好久

太阳升起来

所有雨滴都闪耀一下

变成了温暖的水汽

我没有去擦玻璃

我知道天很蓝

每棵树都龇着头发 在那“嘎嘎”地锉着响板

都想成为一只巨大的捕食性昆虫

一切多么远了 我们曾像早晨的蝉一样软弱

翅膀是湿的 叶片是厚厚的

我们年轻 什么也不知道 不想知道

只知道 梦会飘 会把我们带进白天

云会在风中走路

湖水会把光亮聚成闪烁的镜子

我们看着青青的叶片

我还是不想知道

没有去擦玻璃

墨绿色的夏天波浪起伏桨在敲击

鱼在分开光滑的水流

红游泳衣的笑声在不断隐没

一切多么远了

那个夏天还在拖延

那个声音已经停止”

沈巍动听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伴着深秋微凉的夕阳,洒在学生们的书本上。他们听他讲顾城的一生,诗意如画,温馨浪漫。一切都很平静,一如以往的语文课一样。佳佳坐在最前排,同位的是她的两个室友李茜和卢若梅,她们随着沈巍翻飞的粉笔认真地誊抄板书,细声细气地评价沈教授惊为天人的衣品。

“现代诗没有古言诗那么的复杂,至少可以省掉翻译的工序。”沈巍从黑板前转过身,半截粉笔插进粉笔盒中,沾了笔灰的两根手指轻轻搓了搓,而后撑在讲台上,含着笑瞥了佳佳一眼。

后者吐吐舌头,默契地把书翻到《诗经》那一篇。

沈巍扫了一眼字里行间密密麻麻的字迹,点了点头。“好了同学们,前天的课我留了翻译和背诵的作业,下面抽查。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同学我上节课已经检查过了,请不要协同工程四班的同学作弊。”他把书拿在手上,在课桌和来旁听地同学间慢慢地走,时常停下来看看他们的课本;或者把课本拿起来,轻声指示他们背课文。

一切都在和谐有序地进行,教室里充斥着沙沙的翻书声和流利的背诵声,还夹杂着沈巍耐心指导的声音。窗前有人影经过,然后他们在被人忽视的情况下推开了教室的门。

没有人在意、甚至没有人回头——不过就是蹭课或者正课迟到的,喜闻乐见。

沈巍彼时正弯腰给一个底子稍微薄弱一点的男同学纠正翻译错误,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一下,思忖了一秒钟,然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讲题。

那两个人穿着长款皮衣,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他们挤到教室最后面,在一堆穿休闲裤的男孩子堆里抱膝蹲下。

高大精瘦的男孩子们就像朝气蓬勃的丛林,瞬间把这两个原本格格不入的人淹没。

沈巍仍然认真进行课堂任务,再度回到讲台上解析诗歌,介绍作者。

 

 

 

 

赵云澜在龙城大学的三个封山哨口来回查看,从清晨到黄昏。和他一起出勤的大庆哈欠连天怨声载道饥肠辘辘,一边抱怨林静情报有误,一边声讨赵云澜虐待下属。

林静忧郁地直抓头发——无人机的反馈不会有错,按照嫌疑犯逃窜的路线,终点只可能是龙城大学。(虽然后半句的结论是赵云澜一个灵光乍现自己推理出来的。)现在人不见人货不见货,简直是在打他这个科技界国民老公的脸。

赵云澜终于受不住大庆的巴拉巴拉,手里的棒棒糖棍子往地上一扔,踩了两脚,这才想起脚下不是烟蒂,不由懊恼地一挥手:“林静你领着大庆去吃饭吧,我四处转转。”

两个人欢呼一声一溜烟不见了踪影,丝毫不关心直系领导是否需要食品祭五脏庙。赵云澜暗骂一声“没良心的”,招手叫跟出来帮忙其实啥忙也没帮上的实习生小郭过来看着,自己双手插兜在校园里转悠起来。

他有一种直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公认的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容易让人掉以轻心的地方。

越是掉以轻心,他越容易手到擒来。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赵云澜正好溜达到沈巍授课的教室门口,一大波学生涌出来,沈巍跟在后面,他看见赵云澜侧身让路。刚才最后进门的两个戴鸭舌帽的人本就在队末,还没有出教室;这会儿看见赵云澜,两个人一下子顿住脚。人群熙熙攘攘,渐渐散去,赵云澜终于看见沈巍,上前来打招呼。

“沈教授,又见面了?”赵云澜笑嘻嘻地挥挥手,沈巍点了一下头,笑着回答:“赵处长还没有下班?”

“沈教授不也才下课吗?”赵云澜看着眼前鱼贯而出的学生。

两个戴着鸭舌帽穿着黑皮衣的人见沈巍的身影挡住了赵云澜的视线,迅速在教室里脱下帽子和衣服,企图从学生堆里混出去。

赵云澜虽和沈巍扯着闲话,眼睛却一直在观察。整栋楼只有工程四班所在的这一间教室有人上课,赵云澜看的很仔细。就在沈巍转身之际,赵云澜忽然喊了一声,“您二位请等一下!”

这一声,还没来得及走掉的学生都回头看,两个人穿着短打,正往东向的楼梯口走,听见这一声喊,对视一眼,撒腿就跑。

沈巍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只见赵云澜一瞪眼睛咂了一下嘴跟着追去,逆行而来的学生被三个人撞得书本齐飞人仰马翻尖叫连连,沈巍一个一个扶起来,却听见走廊尽头一声尖叫。

转角的墙后面现出赵云澜的身影,他堵在楼梯口,一步步后退。

“同学们散了吧,时候不早了。”沈巍背过身去,作势驱散围观的学生。

可人总是斗不过好奇心,学生们一步三回头,窃窃私语、东张西望。沈巍回头一看,两个穿短打的身影各自用胳膊肘掐着一位女学生,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们的太阳穴,一步一步逼近赵云澜。

沈巍的脸一下子沉下来。

那两个可怜的姑娘是刚从女卫生间回来取东西准备回宿舍的佳佳和李茜。

“你们……不要激动……”赵云澜的眼睛飞快地转,一直在寻找两个人浑身上下的破绽,“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先把枪放下……”

有学生一声惊呼,沈巍赶忙瞪了他一眼。接着,他用缓慢而严肃的口吻说:“如果大家不想被劫持的话,就马上离开这儿!”

也许是被两个歹徒手上黑洞洞的枪口惊吓住,也许是被沈巍严厉的口吻震慑住,学生们面面相觑,和沈巍道了别,一哄而散。

而不远处的对峙还在继续。

沈巍把教案教材放在窗台上,沉着脸向事发地点走去。

“你来干什么!”看见沈巍不但没走反而接近雷区,赵云澜瞬间头大,他呵斥着沈巍,可后者脸上毫无惧色,比他还要沉着冷静。他站在赵云澜身边,直勾勾地听着两双目露凶光的眼睛,“二位先生,这两个女孩儿是我的学生。我不知道你们和这位赵处长有什么过节,但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我的学生不受伤害,请你放了她们。”

其中一个歹徒身强体壮,个头盖过沈巍,说话的声音也粗重难听:“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只想顺利离开,不想闹出人命。”他粗声粗气地威胁,甚至朝沈巍亮了亮手里的枪,完全不顾另一边的同伴一直以制止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跟你们走。”不料,沈巍又上前一步,淡淡地说。

“你愿意换这两个丫头?”壮汉难以置信,用质疑的语气问他。

沈巍点点头:“你需要的只是人质,所以我想我和她们没有任何区别。”他平静地说着,仿佛是街头巷尾与街坊邻居的饭后闲谈。“年轻人容易冲动,她们在你们手上的话,其实变数更大不是吗?”

“好!”另外一个歹徒精瘦高挑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容易对付的主儿。他听到沈巍这么说,抢先答应下来。

“好。”沈巍满意地点点头,“互相交换。”

“喂……”赵云澜全程看着他喧宾夺主自作主张,终于在这时候不满地发出一个音节。

沈巍接住吓蒙了的佳佳,示意他接住抖如筛糠的李茜。安置好两个姑娘后,他从容地走到那个壮汉面前:“现在,我做你的人质,提条件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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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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