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宗明X季白】 人生何处不相逢 （24）
季白发现胡志山的时候，他正忙着在大富豪赌场的地下室里销毁成品白粉。他慌乱地拆开一袋袋白粉倒在身边的马桶里，再冲下去，哆哆嗦嗦的动作在季白拉开密码门的一瞬间仿若凝固。他慢慢转过身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到下巴的路线蜿蜒而下，一下子摊坐在马桶盖上：“季……季队长……”
“胡经理，我们又见面了……”季白一步步往里走，环视着四周长桌上的量杯烧杯等等化学器材和里面花花绿绿的溶液，“进展不错啊，不见天日的日子感觉如何啊！？”拎起一袋没来得及密封的白粉重重地摔在桌上，季白加重了语气。
“季……季队长，你……你听我解释……”胡志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整个人往身后的墙体上靠，曲着食指在墙上暗暗地摸索。
“别摸了，你那道暗门外面，守着我的同事赵寒。”季白眼神阴寒，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胡志山颓然跌坐在地，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季白哼一声：“缅甸又不是保险箱，有什么不好找的？”他走近他，从牛仔裤的后兜里摸出手铐蹲下来给他戴好，“我这次来，就是发誓要带你回去的。”说完，他猛地将胡志山从地上拉起来，挟着他走出了地下室……
季白本来没那么容易找到胡志山的，就在他站在赌场二楼茫然四顾着人声嘈杂的赌场时，一个微胖平顶的中年男子给他送来了一份大富豪赌场的地图。那个人穿着灰色短袖T恤，藏蓝色休闲长裤，帽檐压得很低，季白接过地图刚要说什么他就已经下了楼没入人堆里，推开大门出去了，季白甚至都来不及向他道一声谢，只知道他姓严，跟他一样是中国人。
然后他就照着这张地图带人把整个大富豪赌场翻了个底朝天，途中遇到4拨打手，他脸上差点挂了彩。最后许栩眼尖，在一丛矮小的棕树间发现了一道暗门，这才在那间暗室里意外发现了正在销毁毒品的胡志山。
特别行动队小组办公室里，棕色的桌子上亮着一盏黑顶的小台灯，惨白的灯光让室内的光线更加昏暗。季白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凉白开，从手边的不锈钢盆里拣了一根削好的甘蔗出来，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嚼完，残渣扔进垃圾桶里，挑了挑眉：“是我问你答，还是你自己说？”
胡志山的手后背着被拷在椅子上，哼了一声：“你想知道什么呀？”
季白放下手里的甘蔗，将圆盆推到长桌另一头，坐正了身子：“叶梓夕是不是你杀的？”
“是。”胡志山淡然地笑着，点点头。
“为什么要杀她？”季白瞳孔一颤。
“因为她太聪明了，她发现了我的秘密。”胡志山叹息，“况且我也不能容忍一个女孩子水性杨花的。”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
“你跟他是否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季白问出这话时，一旁负责记录的许栩愣了半响才写下来。
“如果我说有，对季三少来说是不是有点残忍了？”胡志山的笑容和语气中包含同情甚至怜悯。
“回答我的问题！！”季白高声。
“有吧，在我发现她也勾搭张士庸之前。”胡志山仰头看天花板，思索着说。
“你是怎么发现她和张士庸……”季白顿住，有些话他是真的很难说出口。
胡志山继续怜悯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悠悠叹息：“季队长，我是过来人了，只需要观察一下他们俩看彼此的眼神就会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她接近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季白僵直坐着，身体紧绷。
“还能因为什么？”胡志山耸肩，“把她自己卖给我当然是为了第一时间知道董事长的工作计划从而调皮捣蛋搞破坏，卖给张士庸嘛……无非是希望跟他联手掏空叶氏的资产。她还能有什么目的，无非就是想叶氏倒台罢了。”
“求救短信是你发的？”季白举起手机来给他看那条短信。
“是我发的，”胡志山的笑容转为得意，语气像是在回忆辉煌的功勋，“那个时候我刚给她注射完药水，我看着锋利硕大的刀片插在她的胸前、四肢，还有手腕上的动脉上。我看着鲜血从她雪白的胸口流出来，她直挺挺地躺在那儿……应该还没死……她无助地看着我……瞳孔，好像还有光彩……当时我就在想，这个时候她最想见谁呢？一定就是她的三哥了吧？可怜的丫头，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她心心念念的三哥都没来救她呢……”胡志山的上半身尽量倾向桌沿，他得意地笑着看着季白，低声地、甚至骄傲地说着，最后一个字收尾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啧啧两声。
季白觉得胸腔里一团热血就要喷涌而出，屋子里太闷了，他需要出去透透气。这样想着，他便起身让许栩来换他继续审，自己一边往外走一边在衣兜里摸索。许栩见状沉默，只是在擦肩而过时递给他一只打火机。
外面很湿热，一丝风也没有。季白敞着外套坐在门外走廊的白炽灯下，点燃一支烟。
青烟跟着他的叹息从鼻子里悠悠飘到眼前，他可以想象浑身挫伤的小叶子躺在地上，面前是胡志山阴冷的笑容暗黄的脸。她躺在那里，不能喊叫、无法逃跑，任由一把把寒光四射的刀片狠狠楔入身体，任由温热的血液从钢铁与肉体的豁口处慢慢流出来在身下汇集，而她只能在疼痛到麻木中孤独的死去。她眼睁睁地看着胡志山给他发短信，她一定十分盼望他的到来，可是，他没有……
小叶子从小就怕疼，从小就怕。可如今，她却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活活疼死……
季白的背弯成一把弓，他的脸埋在两个膝盖之间，手上燃着的烟脱手顺着台阶往下滚……
“季警官。”珀捡起那根香烟站在他面前，喊他。
季白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看见他，接过他手上的香烟扔到地上踩灭：“珀将军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自首的。”万万没想到，珀这样说着，两手握拳伸到季白面前，“胡志山做的那些事，都是受我的致使。从贩毒，到走私。”
“你有什么证据吗？”季白一怔，但很快恢复如常。
珀看了看烘漆的红色大门，耸肩：“季警官，没有一个正常人愿意往自己脸上抹黑的，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
“那么，是谁派您来的呢？”季白也看向那扇门。
“我自己。”
“珀将军身为军人，居然敢在上司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多霍霍滔天的坏事？”季白微笑。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觉温司令的手臂，伸不到那么长。”珀也笑，“季警官，您太辛苦了，早日结案，早日回国吧。”
季白点点头，给他戴上手铐，陪着他进了大门……
审讯室里，珀对其教唆主使胡志山和一众缅甸士兵参与制毒贩毒及枪支走私一事供认不讳。但他坚持称自己没有上峰，也否认有参与渗入中国企业洗钱的行为。
次日中午，特别行动队在珀的揭发下端掉其旗下所有制毒窝点，所有涉案人员全部落网，大富豪赌场被查封。傍晚，季白接到战峰电话命令，要求特别行动队于三日后在缅甸军方的协助下押解胡志山及所有中国籍涉案嫌疑人回国……
专案组回国前一天，缅甸迈扎城地方驻军司令府。
书房里，觉温和谭宗明隔着一张金丝楠木方桌相对而坐，彼此面前的咖啡还冒着丝丝热气。
“胡志山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解救您的晟煊集团。”觉温将雪茄的烟灰轻轻弹到缅甸玉烟灰缸里，慢悠悠地说。
“司令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谭某就不道谢了。”谭宗明架着二郎腿大气地端坐在椅子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们是朋友，我总不能看着你和你的小情人反目成仇兵戎相见啊，”觉温微微笑着，“谭先生对我有恩，这样，也算是我的报答。”
“那是谭某的私事，不劳司令费心。如今司令要做的就是想好后路安抚好赵小姐，可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节外生枝，到时候如果中国警察卷土重来，麻烦可就大了。”谭宗明牵了牵嘴角。
“这个你放心，赵晓噜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交涉了，只要她开口，我都会满足她。至于晟煊那边……”觉温摸摸下巴，“厉川河虽然死了，但我从来不会一条腿走路。新上任的厅长已经和我们的人接上了头，我想很快，你就可以坐在你的办公室里喝咖啡了。”
谭宗明不说话，只是端着咖啡默默地品，也许是咖啡太苦，他眉间微蹙。
这时，一个侍卫敲门进来告诉觉温，中国来的季队长送来一份文件需要他亲自签署。
谭宗明脸色一变。
觉温起身，打开书房另一边一扇朱红色的门：“这种时候，我想谭先生还是避一避吧？”
谭宗明放下咖啡杯，向觉温颔首，进门。
觉温一边关门一边吩咐门口候着的侍卫：“请季警官进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