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伪装者 楼诚】如遇青瓷 (20)

第19章回顾入口




(二十) 惟愿以身长报国


 后来明楼带了明诚回到巴黎,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那时候明楼已经四十有余,明诚也三十好几,一身的伤病让他越来越依赖明楼。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相依相偎地靠在宽大的藤椅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明诚依偎在明楼身侧,闭着眼睛问他:“当初那炸弹,你准备干什么用的?”

明楼淡然地看着橘红色的夕阳悠闲地喝着咖啡:“下下之策,吓吓汪曼春的。”


明诚的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你快吓死我了……”


他没有说谎,在他无意间看见那组炸弹的时候,他心里仿佛豁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黑漆漆的,只有凉风呜呜地吹。他呆呆地看着那数量惊人的炸药,脑子里无数个可怕的计划在成型,他甚至可以看见高柜的玻璃窗上印出明楼的身影——穿着白衬衫,带着手铐,大义凛然地走在76号牢房那阴暗潮湿的走廊里,身后跟着两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特务。


他呼出一口气,两只拳头慢慢松开,指节泛着惨白。他听见脚步声慢慢接近,他弯下腰,手微微颤抖着把抽屉锁好。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打电话叫我去接你。”明楼推开门的时候,他正端着一杯香槟靠在窗前发呆,向着明楼举了举酒杯,“要吗?”


明楼摇摇头,目光自然而然投向刚刚那个抽屉,睫毛微颤,暗暗松了口气的表情并没有逃过明诚的眼睛。


明楼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放松下来,他舒展双臂笑着看向阿诚:“这里还太平吗?”


阿诚笑着走过来替他脱了大衣取下围巾:“太平,你那代理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替身,今天上午就走了。”


明楼坐到办公桌前,伸手端着茶杯,看了门外一眼,低声道:“进展如何?”


阿诚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


办公室里的沉默凝固了……


 


 


上海市郊古城墙上,于曼丽依依不舍地松开明台。他的衣襟已经被她的眼泪打湿,热气腾腾地熨帖在明台的心上。


“明台,如果我死了,不要忘记我……”


“别胡说!”


于曼丽擦干眼泪,带着决然的眼神攀着保险绳慢慢下城墙,下到一半的时候,远处响起一阵清脆的爆裂声——是枪声,郭骑云的路线的那个方向传来的枪声。


于曼丽抬眼望了望城墙上正在放保险绳的明台,心里咯噔一下。


嘭嘭嘭三声响,城墙下不远处三座巨大的探照灯同时亮起来,惨白的灯光齐刷刷打在城墙上,周围亮如白昼,于曼丽精致的脸庞苍白如纸。


“明台!!是陷阱!!快跑——!!”于曼丽死死拽住保险绳,喊得声嘶力竭。


汪曼春穿着黑色皮衣站在探照灯旁边,得意的微笑和玫瑰色的唇红衬托的她如同暗夜里的鬼魅。她举着枪号令手下的特务向城墙上射击,于曼丽蹬着墙躲避,犹如困兽。


明台得了机会窜出头,拼命地拉手里的绳子:“于曼丽你坚持住!我这就拉你上来!”


于曼丽摇着头,看着他微笑;她眼里亮晶晶的,仿佛有水在流动,又好像风吹动月华,金光闪闪。她出其不意地从怀里摸出锋利的匕首,挥手隔断了绳子……


明台惊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如同断线的绿色风筝飘落墙头,狠狠地摔在城墙根下……


对面的特务们纷纷举枪扫射,于曼丽寡不敌众,胸前豁开的血洞越来越多,最终靠在冰冷的城墙上停止了呼吸……


明台悲痛欲绝,疯了似的向下射击,直到身上的最后一把枪也发出空洞的“咔哒”声。


汪曼春坐在人墙后面,手里转着自己的配枪,好整以暇地看着困兽犹斗的明台,直到他耗尽所有的子弹。


她带着人闲庭信步地登上城楼,在明台扑上来之前朝着他的两个膝盖各自一枪,然后着人将他五花大绑,高调收队;下城墙前将一个褐色的布袋丢给了一个穿着国军军装的男人,却在那个男人走出1米的距离后将他一枪爆头。


 


 


新政府办公厅里,明楼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拿把椅子上,双手绞在一起放在膝盖上。阿诚不在,不知去了哪里,他一觉醒来他就不见了。他以往不会睡得很沉,今天也不知为何就例外。也许是他累了,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感到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前所未有的绝望。


也许人在绝望的时候都会自我催眠,企图用沉睡来逃避现实的负累……


当他醒来时阿诚就不在办公室了,明楼下意识地看了看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电台边等消息,等那个他们早已知道了的,计划中的结果。


阿诚的脚步声渐渐传来了,明楼艰难地站起来,当他转过身时,正好迎上阿诚苍白的脸:“明台被捕,于曼丽和郭骑云……殉国了……”


明楼倏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阿诚的表情难以置信,但他很快冷笑起来。心里有个人在告诉他,如果那个人是王天风,那么他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呢?


他是‘疯子’啊,疯子做事,哪有退路呢?


明楼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看着阿诚,后者站在原地,眉宇间暗藏着疲惫和哀痛:“我马上回家送大姐去苏太太那儿……”


明楼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你过来。”


阿诚微微一愣神,却也还是慢慢走过去,蹙眉道:“怎么了大哥?”


明楼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握住阿诚的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我们……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这段路很黑,也许……也许走不到尽头我们就会……”


“大哥!”阿诚低着头,喝住了明楼的话,声音很轻,语气很重,“不管路多长,我都会跟着你走;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跟你把路走完……”


“屁话!!”不想明楼一把封住他的衣领,眼里喷着火逼视着他,“你给我记住,要是没有我,你17岁就给人打死在了梦春堂里!你的后半生是我给的,除了我,你不能把它给别人……”


阿诚看着他的眼睛,一剪眸子闪闪发光,眼泪慢慢涌上来,却被他硬生生逼回去。他慎重地点点头:“是,我记住了。”


明楼的手从他的胸前松开,颓然滑落。阿诚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明楼站在原地,没有月光的夜里,他被包裹在浓浓的暮色中,心里插着一把刀,热热的液体从刀刃与心脏的弥合处慢慢溢出,疼的麻木……


 


 


上海沪西吉斯菲尔路76号,汪伪特工总部审讯室。


近乎密闭的牢房里只留有墙上的一个风扇在不知疲倦的转动保持空气流通,房间有一面墙是铁栏围成,正对着铁栏的是一个架着的火盆,里面是烧的赤红的炭火,里面插着一把烧的滚烫的三角头的烙铁。火盆正对着不远处圆木的十字架,十字架通体乌黑,已经被无数爱国志士的鲜血染的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十字架四个方向的铁链锁着一个人,五花大绑地吊着,身上的衬衫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颜色,胸口和手臂的位置有一道道血色的痕迹,明显的鞭子抽打的痕迹。


明台垂着头微微喘气,脸上已经因为提审特务的拳打脚踢挂了彩,还有鞭痕。汪曼春趾高气昂地站在他面前,牵着他衬衫的衣领啧啧感叹:“多好的料子啊,可惜弄脏了……”


明台冷笑。


“你原本可以衣食无忧,做你无忧无虑高高在上的少爷,可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你看,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那是因为我不愿像你、像我大哥那样,做一个没有理想没有信仰的行尸走肉!”明台并不正眼看她。


“理想?信仰?”汪曼春冷哼,“它们给你带来了什么?带来你现在落魄的样子!它会让你像一条狗一样死在这里,连收尸的人都没有!没有人会记得你,更没有人会同情你!!”


“我不需要别人替我收尸,我也不需要别人记得,更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即便我死的无人问津,即便我被你们弃尸荒野,我也无愧于我是一个中国人!!”


“你在这里喊口号有什么用呢?”汪曼春优雅地扭转了腰身,悠闲地坐在面前的太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不如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郊外的城墙,上线是谁,这样,我也许会放你回去也说不定……”


明台看着汪曼春嚣张的神情,想着那天因为洗马晚归而在学校附近的树林里看见的那个在一堆军官之中扎眼而熟悉的身影,想着几天前和明诚在窦乐安路咖啡馆的会面,心里无限温暖无比坚定——他们是一家人在斗争,即便他一个人前赴牺牲,总有人在敌人最致命的地方后继取胜……


他昂起头,死死盯住汪曼春的眼睛,给了她两个字:“做梦……”


汪曼春楞了一下,继而大笑起来,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晦暗的灯光给她娇媚的眼睛蒙上一层狠厉的暗色:“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凌晨1:00,明公馆。


阿诚推开门的时候阿香正准备端一碗莲子羹到明镜房里,说是明镜胃病犯了晚上没吃什么东西。阿诚站在楼梯口顺着二楼走廊望向明镜卧室的方向,从阿香手里接过托盘:“你去歇着,我来吧。”


阿诚推开房门的时候明镜正坐在床前发呆,见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欣喜:“阿诚你回来啦,我心里还打鼓呢,你跟你大哥都不在家,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


“大姐你放心,”阿诚笑着坐在她身边将莲子羹递给他,“这不快过年了嘛,大哥年终总结工作多,特别忙,忙过这一阵儿我们就回家了。”


“哦……”明镜沉吟着点点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明台是不是要放假啦?”


阿诚楞了一下,恢复了笑容:“是啊,这不来电报了嘛,还有三天……就回家啦……”说着,他将一封还带着温度的电报放到明镜怀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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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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