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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恕X陈亦度】 仰望我,追求我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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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低温疗法挽救陈亦度的事情很快捅到院办,院办上报医务科,医务科上报卫生局。经过半个月的层层审批,卫生局终于在半个月后成立了调查组,组内专家打爆了杨帆办公室的电话,要求仁合对庄恕做一次全面的调查。

杨帆是个很能稳得住的人,他以拔电话线的方式安抚了自己的耳朵和上级领导,然后在某一个值班的深夜泡了上好的功夫茶,打电话给庄恕。

庄恕去了,很淡定地在他面前落座,明眸深睫,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杨帆不慌不忙地给他斟茶,似是无心地问道:“陈亦度醒了吗?”

“没有。”庄恕沉着地应一声,对于杨帆叫他来的目的心知肚明,“院办查下来了?”

“这是肯定的事!”杨帆微微拔高了声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又低声道,“当时我也在场,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虽说你的人事关系在加州医院,可你的外聘事宜由我直接负责,你这样做……”

“杨院长是怕上面怪罪下来,遭受不白之冤吗?”庄恕微微侧头,蹙眉看着垂眸洗茶的杨帆,“现场主持抢救的是我,参与抢救的是第一医院院长凌远,如果真的要问责,我们两个首当其冲。说的再具体些,凌远作为别院领导擅自参与我院抢救,也是需要向上面做一个书面陈词的。杨院长你当时虽然在现场,可你对整个手术的经过不熟悉甚至不知情,上面即便要问责,也只是口头批评而已。或者,您真的怕担责任的话,可以将我提前解聘……”说到这里,庄恕顿了顿,轻轻吸了口气,“但我希望您在解聘我之前,能让我对陈亦度的手术负责到底。”

“你怎么负责?”杨帆叹了口气,将小小的青瓷胎茶壶斜扣在青瓷钵中等着洗茶水流干,“我们现在谁也不能保证陈亦的什么时候醒能不能醒,你打算怎么办,一直等下去吗?还是说,你有办法在上面问责之前让陈亦度醒过来?”

“我没办法。”庄恕笔直坐着,坦然地摇了摇头。

杨帆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我会直面调查组的任何调查。”杨帆叹息的余韵里,庄恕接着说道,“对于陈亦度的手术,我问心无愧。我承认用这种冒险的方法风险很大,但我当时必须那么做。作为一个医生,无论是对一般的病人、还是对我们自己的亲人、甚至我们自己,我们除了救死,还有扶伤。我做这个手术,于陈亦度,是救死;于我自己,是扶伤。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如果不采取措施,陈亦度要么死于失血过多,要么因为心脑血管长期供血不足死在手术台上;最好的结果,也是终身脑死亡……”

“可是他现在和脑死亡没有区别,而且是在你使用了超低温疗法之后!上面完全可以裁定,是你的超低温疗法造成患者长期昏迷不醒,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这是医疗事故!”杨帆挥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他。

“那不一样。”谁知庄恕平静地反驳道,“陈亦度现在虽然昏迷,但跟脑死亡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杨院长作为教授,应该知道这区别在哪里。当初我在车祸现场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也想过很多种‘万一’,但如果这么多年我都因为害怕‘万一’而退缩不前,那我今天也不会穿着这一身白大褂站在这儿。我是个医生,不能见死不救……”说到这里,庄恕垂眸,神色坚定却落寞,“尤其是对他,更不能见死不救……”

杨帆手执茶壶,盯了庄恕半响,最终还是叹息,满满的都是无奈和屈服的意味。茶泡好了,第一盏依然斟给庄恕,杨帆倾身给他递一盏:“那你打算怎么跟调查组的人说?”

“实话实说。”庄恕微微笑起来。

杨帆倏地抬头盯着他,瞪大了眼睛:“你知道这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陈亦度也的确是至今都没有苏醒的迹象,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庄恕挑了挑眉,倒是很轻松的样子,“我的导师曾经跟我说,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实话实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觉得,不妨试试?”

杨帆凝视着他,眼中翻转着疑窦、困惑,和些许不可思议。庄恕是他找回来空降仁合心胸外科以制约陆晨曦保证院内平衡的,现在除了这档子事,他原本以为庄恕会听从他的劝告,自觉引退息事宁人;不想这位居然毫不畏惧地往前上,让他进退两难。

杨帆惜才,想保他,然而如今看来,任凭是谁,恐怕也保他不住……



调查组来的当天中午,庄恕没吃午饭,以咖啡代餐。即将入冬了,阳光很难抵御越来越肃杀的寒气。坐在陈亦度的病床前,庄恕的整个后背浸润在阳光里,心却是冷的。他的一双手紧紧地而又小心地握住陈亦度扎着吊针的手,那只手数月经受药水的侵蚀,已经冷的揪心。庄恕尽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深邃的目光盯着陈亦度平静的脸,陷入自责。

“如果这次调查组的结论是解聘,我可能就要卷铺盖回美国去了,你怎么办呢?”庄恕垂眸,轻抚着陈亦度手背上用以固定针头的医用胶布,“你再这么躲懒下去,我就真的不管你了,也再管不到你了。”

可是我,又怎么放心把你交给别人管呢?

下午2:00,仁合医院小会议室。一张会议用长桌前,坐着三位卫生局调查组领导。庄恕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张白面小桌前,神色平静。书记员膝头放着电脑坐在一旁,等待开始。

“庄大夫,您原来的工作单位是哪里?”坐在中间的是调查小组组长、卫生局的吴局长,他扫视了下全场,和其他两个人交换眼神之后,严肃地向庄恕提问。

“美国加州大学医学院。”

“专业呢?”

“心肺联合移植、肺和联合纵横肿瘤的治疗。”

“所以创伤急救不是你的专业方向。”

“对,不是。”

“能给我们描述一下事发当时的具体情况吗?”

庄恕点点头,微微向椅背靠着,双手交叉放在身上:“我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伤员已于我到达前10分钟失去意识,胸部有窗框刺入,已经发生变形和移位伤及腔静脉。现场消防人员在我的指示下实行了破拆,拔除窗框后,伤员失血2000毫升。窗框拔出后我对伤员实施了破胸,并在3分钟之内成功止血送往仁合。由于伤员先天性血小板较少,加上当时车祸所需血量较大,伤员所需匹配红细胞不能及时送到,所以我……”说到这里,庄恕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三位领导注视着他,吴局长的瞳孔缩了缩。

“所以我为最大限度最大可能地挽救伤员的生命,对他实施了超低温疗法,争取抢救时间,以等待血红细胞的到来。”片刻后,庄恕吸了口气,抬起头来。

三位领导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静默片刻,吴局长清了清嗓子:“你在决定使用直接注入冰冻生理盐水的方法之前,有没有向院方创伤方面的专家请示过?”

“没有,”庄恕摇摇头,“事态紧急,来不及请示了。”

“那么,你有没有请示过你的直接上级,比如大外科主任或者……杨帆院长?”

“杨帆院长当时就在车祸现场,但由于他忙于救援且伤员情况危急,为挽救伤员生命,我没有跟他碰头。”庄恕舒了口气,还是驱不散压在心头对陈亦度的牵挂。

正说着,一个身材高挑斯斯文文的青年男子推门而入,带着歉意向大家颔首。据吴局长介绍,这是院方专门就这次陈亦度事件聘请的律师。

律师快速了解会谈进程之后,摊开了面前的文件夹,和庄恕对视一眼,说道:“庄医生,下面这个问题涉及个人隐私,你可以拒绝回答。”

庄恕点点头:“请问吧。”

律师停了停,还是问道:“据说,伤员陈亦度是你的……恋人?”

众领导面面相觑大有惊愕之色,庄恕依旧面色平静,沉稳地点点头:“是。”

举座哗然。

“也就是说,你不惜用这种冒险的方法抢救伤员,有一方面是出于你对于情感的私心,我可以这么理解吗?”律师的问题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庄恕静了静,垂下眼眸,还是点头:“算是吧,但我不认为这种想法有悖于医生的职业道德。”

四个人互相对望一眼,三位专家点点头。

“在医学上,我们的确有向伤员体内注入晶体液或者胶体液以保证正常生命体征争取手术时间的做法,但直接注入冰冻生理盐水的做法还是第一次见。庄大夫,你是在哪里了解到可以用这种方法挽救伤员的呢?”片刻后,嘉林医科大学李副校长发问道。

“在匹兹堡大学的一次学术讲座上。”庄恕的目光看向他,诚恳而平静。

“那么,迄今为止有权威的文献资料和医疗数据介绍过这种方法的成效吗?”

“没有,”庄恕的语气颇为遗憾,“提出这个方法的唐纳德教授的确在多年前救助过2名伤员,一个痊愈、一个至今昏迷。但这也只是个案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李副校长点点头:“我问完了。”

一直坐在一边静静听着的医科管理处马处长此时坐直了上半身,看着庄恕,眼中颇有惋惜:“庄大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庄恕闻言,拢了拢白大褂的衣襟:“既然各位领导都问完了,那我就说两句。我是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使用超低温疗法的那一刻我已经预料到了所有的后果,但我依然觉得我应该这么做。虽然现在陈亦度依然昏迷,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或者……”庄恕垂眸,眼中闪过一丝苦痛,声音也稍微低下去,“或者,他还能不能醒。但这总好过我为了怕面对如今这一后果而放任他因为任何意外而死去。我承认,这种方法是在拿伤员的生命和我的从医生涯开玩笑,但我想请问诸位,谁能保证在一个大型车祸发生、随时都需要极大供血量的时候一定能在60分钟之内凑齐5个单位的AB型红细胞?如果凑不齐,我用你们所说的常规方法,是否能拯救伤员?”

正说着,陆晨曦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喘着气说:“陈亦度醒了,庄大夫你快去看看他!”

在场所有人都站起来,庄恕早已夺门而出……

病房里,包括赵启平在内的诸多科室医生正安静地围在陈亦度的病床前给突然睁开眼睛的他做着会诊,一边注视着仪器一边低声交流。庄恕拨开人群站到了最前面,陈亦度垂眸看他,浅浅微笑。

数月未曾睁开的眼睛依旧水润明亮,宛如婴儿。陈亦度看着庄恕,眼中都是缱绻。

庄恕心中翻腾,眼眶甚至有些发热,他微微俯下身,声音有些沙哑:“还好吗?”

陈亦度依旧微笑,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庄恕,我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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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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