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主谭季/微洪季】 你不孤单 【贰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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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最终还是没有按照计划跟随大部队参加张西洋夫妇的营救行动,而是留在大本营,找了间阴暗幽闭的审讯室和来投案的人单独坐着。说实话,这人来时一句“黄薇薇是我杀的”,着实让季白吃惊不小。可相对的,他也有点庆幸,有点惭愧。

提审室四面灰墙,常年不见阳光。夏末的天气,这里已经显得阴冷。房间南向开了一扇窗户,没有窗扇,只孤零零地用三根钢筋分成两个空挡,走廊里的灯光照进来,在窗根下形成黑色的窗影。

这是刑讯处走廊尽头的一间,从三年前提审过一个咬舌自尽的人贩子后就弃用了。来自首的这个人坐在正对着季白的那面墙的木椅子上,远远的和季白隔桌相望。他身后有一条暗色的影子,一指宽,呈喷溅状,45°角,由下而上,足足拉了有20厘米长。

那是最后一个在这里提审的犯罪嫌疑人在这里自杀而喷溅的血迹。

那个案子也是季白办的,追到A市才让嫌疑人落网。季白还记得那天,嫌疑人进来时要求背对着他回答问题。季白同意了,不想还没开始问,嫌疑人便一皱眉头一抿唇,接着,一股热血从他嘴里喷涌出来,人也歪在椅子上没了呼吸。

认真说起来,这间提审室多少是有点阴森的。但季白选了这里,因为这里足够隐秘、足够安静。

“钱守成?”季白将椅子和桌子的距离拖开一些才坐下,档案夹拿在手里翻,一边说着,一边抬眉看对面的人。

钱守成一直阴沉着脸,闷不吭声。

“你为什么要杀黄薇薇?”季白拢了拢衣襟,打开笔记本伏在桌上看着他。

钱守成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季白被他看得奇怪,皱起眉头问道:“你不是来自首的吗?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了吗?”

钱守成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黄薇薇是我烧死的。”

“烧死的?”季白眉间的痕迹更深,“你为什么烧死她?”

“她……”钱守成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了紧,闭上了眼睛,咬着牙说道,“她放高利贷,到期我还不上贷,我只能……”

季白一直留心着他的表情和动作,看到这里,他做完记录,放下笔:“说说具体过程吧。”

钱守成顿了顿,像是回忆了一下:“那天下午,我把她约到帆船中心,想问她钱的事能不能宽限几天,她拒绝了,还羞辱我说没钱就得是孙子。我气不过,就开枪打死了她,然后在帆船中心附近的一个废旧焚化炉里把她烧了。怕焚化炉冒烟惊动周围的人,我启动电源不到一分钟就关闭了……”

“然后呢?”季白克制住心里的愤怒,闷声问道。

“然后我把烧完的灰烬和一些残肢装进垃圾袋,租了条船,当天凌晨就把那些灰尘投海了。”

“你用什么凶器杀害的黄薇薇?”

“枪。”

“什么枪?”

“勃朗宁红外线手枪。”

季白听完他的回答,从桌子后面走到他面前,从后裤兜里掏出一个证物袋抖开,举到钱守成面前:“这是在第一案发现场找到的子弹,你知道它的产地吗?”

“军火黑市。”

“哪里的军火黑市?”季白收起袋子,又走近一步。

钱守成一愣。

“钱守成,谁指使你这么干的?”季白忽然倾身凑近还算镇定的钱守成,声音降低了一些。

“人是我杀的。”钱守成撇过目光,又重复一遍。

“你说谎!”季白突然厉声喝到,吓得钱守成脸色一变,“这颗子弹是我在帆船中心附近放置焚化炉的废旧厂房里找到的,不在帆船中心的海边。产地是美国华盛顿的军火黑市。”季白一面说着,一面往自己的那张桌子走,“你说你是在海边开枪杀死黄薇薇,那么我为什么会在你焚尸的地方发现子弹?钱守成,”季白坐下来,眼神刚毅而坚决,“没有什么人对杀害一个人的过程还要做回忆整理的,这么大的事都会理不清头绪,除非你有间歇性失忆症。况且你约她出来谈高利贷的事都带着枪,说明这件事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有预谋有计划的事,还用得着一边回忆一边说吗?”季白这样说着,钱守成看着他,嘴角浮起一丝丝笑意,然后这笑意慢慢扩大,从嘴角到眉梢,最后有了声音,回荡在整个提审室。

季白面色平静地等着他笑完,然后渐渐沉默。

提审室里的阴冷似乎又重了几分,钱守成笑罢,慢慢将后仰的头回正过来,看着季白,眼神充满悲悯。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若是不来自首……”钱守成突然阴测测地微笑起来,身子往前探着,“你就有可能和洪少秋一起……为他的养父母陪葬……”

“你说什么!?”季白神色一凛。

“你大概还不知道现在的洪少秋一家人面对的是什么情形,”钱守成交叉着两只手,仰头看着霉迹斑斑的天花板,“绑匪预埋的TNT,能把一个废旧厂房夷为平地。你以为如果他们拿不到硬盘,就会乖乖束手就擒吗?”

“他们是谁!?”季白豁然而起。

“想要硬盘的人,想置洪少秋于死地的人!”钱守成冷笑。

“谁指使你的!?”季白喝到。

“我只知道,是谁杀了黄薇薇。”钱守成目视前方,语气充满恨意。

“谁?”季白心头一跳。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钱守成哼一声。

季白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他坐下来,望着钱守成,眼中含着笑意:“你既然坐在这里,想必你和你背后的那个人已经无路可走。而你……很想替黄薇薇报仇。”

钱守成猛然抬起头的那个瞬间,季白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赢了。

“你知道自己硬拼一定赢不了他,而你又不想黄薇薇就这样含冤而去。所以你故意没有将残肢抛去多远,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们能发现蛛丝马迹。如今你坐在这儿,也算是一招缓兵之计,你现在只有借助我们的力量,才能给黄薇薇一个交代。”季白盯着钱守成思绪翻涌的眼睛和涨的青白的脸,压低了声音试探地问道,“你喜欢黄薇薇,是吧?”

钱守成听到这句话后,眼眶通红。他闭上眼睛,点了点头,颓丧了叹了口气:“是,很喜欢。”

季白直起身子转过身去,也叹了口气,慢慢走回自己那张桌子,轻轻摩挲着桌角:“我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曾经看着喜欢的人万劫不复,却无能为力。所以,”季白转过身来,郑重地向着钱守成说道,“如果你告诉我是谁杀了黄薇薇、是谁让你来自首的,我会替你完成这个心愿。”

钱守成叹了口气。

季白坐在桌后的椅子上,耐心等待着。

“奉命解决掉黄薇薇的人,是高一天。”钱守成双手交叉,放在两腿间,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奉谁的命?”季白抬眸看了他一眼。

“我没见过他,”钱守成摇了摇头,目光真诚,“我们都是单线联系,我是高一天的下线,按照规矩,他出了事只有我来顶包。”

“高一天的上线是谁?”季白放下二郎腿,挨近桌子。

“不知道,”钱守成继续摇头,“我在组织内的关系,上只到高一天和黄薇薇,下只到凌小松。”

“凌小松是谁杀的?”

钱守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黄薇薇的名字。

这证实了季白的猜测。

“可以详细地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吗?”季白在笔记本上换了一行。

钱守成点点头:“前些天我接到高一天传达的上级命令,让我去帆船中心附近的废旧厂房里处理一具尸体,我去时才知道是黄薇薇。我就地用焚化炉稍微处理了一下,就装袋扔进海里了。今天接到消息说你们已经要查到高一天头上,所以我就来自首了。”

“是高一天让你来的吗?”

钱守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们常年监视我的父母,如果我不按规矩办,我的父母就危险了。”

季白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很快掩饰过去,接着问道:“知道高一天的上级叫什么吗?”

钱守成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她代号叫‘瀛狐’。”

季白点点头,将笔记本合起来,起身道:“如果想起什么,可以随时要求见我。”说着,他打开门,门口守着的两个便衣立即进来看着钱守成起身,送去关押室。

看着钱守成走过拐角,季白的神色凝重起来。立刻将笔记本塞进衣内,给江源打电话。

江源回话,他们已经到了帆船中心,很快就会到达绑匪的指定地点。



与此同时,玉林路26号别墅。

谭宗明坐在沙发上,抖开一张报纸细细地读,明泽惠子站在南向的落地窗前,正将唱片放入留声机内。咿咿呀呀的昆曲响起之前,却被管家的脚步和劝阻声打断。

“高先生、高先生,你不能进去!”

“你让开!”明泽惠子转身看向门口时,高一天正粗暴地把年过六旬的旬管家搡到一边。

“高一天你干什么!?”明泽惠子几步上前,在高一天冲到沙发前时拦住了他。

“你让开,你让我问问他、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高一天一把推开明泽惠子,指着一直悠然坐在沙发上翻阅报纸的谭宗明。

明泽惠子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地倒向茶几,眼看纤纤素手就要扑进滚烫的咖啡里,谭宗明起身一把托住明泽惠子的腰,将咖啡挪远了一些,这才抬起眼皮瞥了高一天一眼:“你干什么?”

“谭先生玩的一手好牌,条子快摸上门了,把我们这些小卒子一个个拉出去送死!”高一天冷笑着和他对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谭宗明坐下来,再度把报纸抖开。

“那她呢!?”高一天一把将明泽惠子揪到自己身边,“你为什么还留着她!我们都该死,就她该跟着你苟且是吗!?”

明泽惠子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闭着眼睛任由高一天拎着她的衣领。

“你放开她。”谭宗明头也不抬,只平静地命令道。

高一天眼里喷着火,一把将明泽惠子推开,迅速拔枪指着谭宗明。

后者听到保险栓打开的声音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浅浅一笑,偏头将报纸翻到另一个版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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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鹿

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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