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楼诚】 欲擒故纵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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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象遇到麻烦怎么办?别多问,只需两个字——我抗!



上海市思南路贵公馆。风和日丽,清风和煦的清晨,天色尚早,夏日的热度还没有蒸腾起来。贵翼穿着棉质的休闲装,肩上搭着条毛巾跑进院子,擦着汗走进客厅的时候看见阿诚从沙发里站起来。

“你这时候来,是不是想跟我说你不去苏州?”贵翼慢悠悠喝着茶,半遮在茶杯后面的眼睛瞧着他。

“我觉得不值得,”阿诚站着,眉头微蹙,双手分别插在西装裤的两侧口袋里,“明楼那边,才好不容易有了进展,我怕……您应该清楚,如果我这时候撤去苏州,以明楼的敏感,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哪怕风声过去,我想再回来就难了。”阿诚慢慢地说着,动之以理。

“小资昨天见了你回来就跟我说了,”贵翼用眼神示意他坐下,亲手给他杯子里喝了一半的茶续了水,“你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比起明楼……”贵翼踌躇了一会儿,“作为你的上级,我还是更担心你的安全。”

“您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明楼?”阿诚忽然笑起来。

贵翼没听太懂。

“我这么跟您说吧,”阿诚放下二郎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手肘支在膝盖上,离贵翼近了一些。他四下里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即便苏梅或者她的某一个上线把我供出来,您以为单凭一个资历安,就想把我从明楼的眼皮子底下带走?”

贵翼抬眼看着他,陷入沉默。片刻之后他笑了,眼神中露着赞许:“看来,你已经有本账了?”

阿诚靠回沙发里去,舒适地叹了口气:“不但自保无虞,还要赚一个资历安。”

“可是你想过没有,”贵翼浅浅吸一口气,那口气将他眉间的痕迹吹皱,“如果明楼他为了自保而不肯帮你,你怎么办?”

阿诚侧眸,纤长的睫毛掩去眼中情愫,只是声音变得低沉语气充满遗憾:“如果那样,我也许真的需要时刻提醒自己……”他一愣,旋即改口道,“不,是以我的落网来告诫你们,不管真相是什么,在一切水落石出前要像提防叛徒一样提防他……”说完这些,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吐出了所有的不快。他微笑起来,自信地看着贵翼,“不过,目前作为同志,我相信他,更相信我自己。”

正往嘴边送茶水的贵翼手一顿,继而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然而这一切并没能逃过阿诚的眼睛。

“怎么了?”阿诚皱眉,心中惴惴。

“你爱上他了……”贵翼侧头看他,扬眉。

阿诚心上犹如被重锤擂击,一时间楞在那里……



南京工部局监狱。

监狱长办公室里,明楼掏出派司,向监狱长说明来意。后者认认真真看完了派司,立刻站起,毕恭毕敬地将他带到了一间单独的牢房,打开门,识相地退了出去。

那是明楼和南田洋子的第一次会面。

南田给明楼的印象,是一个典型的军国主义熏陶下锻造出来的帝国主义的侵略利器。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间,皆透着骄傲、自负、和逼人的戾气。细细算来,她关在这个狭窄而潮湿的地方也有好几天了,可她身上的军装依然笔挺,甚至连腰间的配枪都是端正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虽然面容有点憔悴和消瘦,但精神头儿依然很足。

“南田小姐,受惊了。”他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来,一副嘘寒问暖的姿态。

南田洋子警觉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并没有伸手。

明楼一愣,随即促狭地笑了笑,解释道:“汪主席得知您的遭遇,十分震惊。特地派我来了解一下情况。由于我们的工作疏忽使您蒙受了不白之冤,实在抱歉。”

“您是……”南田洋子眉间的皱痕微微松开了一些,但眼神依然警觉。

“哦,您看,都忘了自我介绍……”明楼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从口袋里掏出派司递上,“在下明楼,现在新政府和特务委员会就职……”

南田舒了口气,合上派司还给他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和颜悦色的神态:“久仰久仰,来前,青木健次先生在电话中多次向我提起您。”

明楼就势坐在桌前:“南田小姐……可有去军事委员会办公室递交过任命报告吗?”

“还没来得及,但我相信不会耽误的。”南田耸肩,样子很坦然,像是料定了工部局的人不会也不敢把她怎么样似的。

“那您真的算是很有震慑力了,”明楼看着他,架在膝盖上的腿优雅地翘着,脚尖微微晃动,“不过从他们没有没收您的枪支来看,也是很谨慎的一群人。”这样说着,他还笑着向身后看了一眼,“看来,也不都是些酒囊饭袋。”

“下我的枪?”南田冷笑,“他们敢吗?”

明楼不置可否,只是垂眸微笑。

“明楼先生,”南田微微前倾,胸口紧挨着桌沿,“我不能就这样一直被控制在这儿,上海才是属于我的地方!离我上任的期限还有2天,如果2天后军事委员会收不到我的复命,就别怪他们直接找汪主席要解释了。”说到后面,南田洋子的神情十分倨傲。

明楼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南田小姐,我知道这里的条件十分艰苦,我也理解您急于为您的国家效力、急于援助汪主席的心情。但我也希望您能明白,这里不是百乐门,不是跑马场,这里是南京工部局监狱!被叫到这里来讯问的人,即便清白,也是要问清了相关情况才能出去的,何况您……”明楼心平气和,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南田洋子的周围。说到这里,已是意有所指,明楼适时收住话头,“当然,我既奉命前来解救南田小姐于危困,就绝不会袖手旁观。但还是希望您能耐心些,容我想想办法。或者,委屈您舟车劳顿,先转去提篮桥?”

南田抬眸看着明楼的眼睛,后者毫不避讳地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通透如南田,自然知道虎落平阳的境地里,明楼虽用着商量的问句,实则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如此,就有劳明先生了。”南田微微颔首,望了眼门外。

明楼会意站起身来:“告辞。”

从监狱出来,明楼立刻着人伪造了一份任命报告递交日本军事委员会南京分会,并承诺两天后转交南田洋子的复命报告。

到此,南田并不知道她在南京军事委员会的后路已经被明楼堵死,还在做着军部派人出面找汪精卫要人的美梦……

当天深夜,南田洋子被秘密转至提篮桥的路上。

黑色的关押车被铁皮封住车厢,只留有一个护着铁栅栏的小窗口。南田洋子坐在后车厢里,由于“情况特殊”,没有戴手铐。两个便衣警察坐在对面象征性地看着她。车轮碾过路途上香樟树的落叶,绝尘前行。

行至一半时,一辆绿色军用卡车从左侧巷口杀出,失了控似的冲向关押车,司机闪避不及,车辆侧翻,司机死亡。南田洋子单手护住头,迅速掏出手枪打中两名看守的眉心,侧身向着门锁射击,锁落门开,南田洋子就势一滚,落到街面上。

一辆黑色福特汽车恰好停在刚刚站起来的南田洋子身边,驾驶室里的明楼伸手为他打开车门。

南田洋子坐上车去理了理军装,侧头看了明楼一眼:“谢谢。”

明楼笑着摇头:“不敢当。我原本打算等您到了提篮桥再派人动手,可是一来,上海发生了些必须要我回去亲自处理的事,为防止拖延误事,我还是决定提前行动。二来,手下人实在年轻,经验也少,万一有什么不慎冲撞了南田小姐,也不好。”

南田没时间跟他打官腔:“我什么时候能回上海?”

“今天晚上,”明楼一打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我给您派了辆专车送您回上海,您放心,司机人很可靠。当然,如果您还是有顾虑,大可以把他做掉,斩草除根。”

南田洋子没接话,只是嘴角泛起冷笑。

福特汽车在暗夜里行驶,街面上静悄悄的,看似是一个很平常的万家灯火平安夜……



次日下午,上海,汪公馆。

明楼来看汪曼春,带着从南京买回来的翡翠耳环。

太太们依然在牌桌上,汪曼春难得心情好,也上了桌。一同在的,还有阿诚。今天他没打牌,让了位子给交通部次长的夫人廖太太,他坐在汪曼春和廖太太中间,帮着汪曼春把翡翠耳环拿出来,递给明楼让他帮她戴。

明楼仔细地给曼春戴着耳环,眼角的余光流连着阿诚的侧脸,可他却只看着身边廖太太的牌。

又瘦了,看着阿诚颌骨突出的下巴,明楼在心里叹息。

“阿诚啊,你刚刚是不是说你过几天去苏州啊?”陈太太码着牌,抬眸看了他一眼,“苏州的刺绣好的咧,方不方便给我带块刺绣的料子回来做旗袍啊?”

阿诚微笑着点点头:“是,但大约……有一阵子不能回来了……”说着,转脸看向明楼,眼神却有点躲闪,“刚好明先生回来,明天我会去您的办公室提交辞呈……”

“辞呈!?”明楼手一抖,汪曼春一声痛呼。

明楼手一松,半挂在汪曼春耳垂上的翡翠耳环应声掉落,摔碎一角,他顾不上汪曼春心疼地指责,只用命令的眼神看着阿诚:“你来一下。”

阿诚起身跟着他走。

“你要去苏州?”二楼小客房里,明楼紧盯着阿诚的眼睛。

“是。”阿诚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

“去干什么?去多久?为什么要辞职?”明楼咄咄逼人地靠近他。

阿诚不回答。

“阿诚……”沉默的气氛让人压抑,阿诚始终低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明楼终于妥协,舒了口气过来抱他,心平气和地问,“到底怎么了?”

“先生……”阿诚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神像受惊的麋鹿,眸子水光凌凌。

唉,到底是在怪他的“不辞而别”,还是他不在的这几天里,谁给他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楼想。

“好了……”他低下头,吻他,温柔而缱绻地。

良久之后,明楼放过他,双臂收紧些,挑眉问他:“还去苏州吗?”

“我要去……”他低声,还是委屈。

明楼不明白了。

“先生,我……我遇到麻烦了……”他抓着着着明楼的西装前襟,修长白皙的指尖嵌进铁灰色的扣子与布料连接的缝隙里。他就这么紧紧抓着,像是怕他跑了,又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麻烦?”明楼皱眉。

“可能会很麻烦的麻烦。”阿诚仰脸看着他,点点头,睫毛在颤抖。

“哦……”明楼沉吟着,随即拍拍他的背心,“无妨,我在这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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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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