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楼诚】 欲擒故纵 (17)

第(16)幕回顾入口


靖哥哥,如果我死后你要续弦,那个人一定要是华筝,因为只有她是真心爱你的。——黄蓉



明镜怔怔地看着明楼,她想不到他会这么坚决。明楼的话,像是脱口而出,可明镜听得出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饱含了他的真情实意。

所以,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桌子上,垂着头,闭着眼睛,叹着说:“你起来吧……”

明楼点点头,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微微走近明镜,声音有些沙哑:“大姐,明楼不孝。我知道我这么做让您失望、让九泉之下的父母失望,但大姐可知,如若阿诚失了我,是怎样,我失了阿诚,又是怎样?”

明镜侧着脸,头又往下垂了些,深深吐了一口气,弱声问道:“怎样?”

“阿诚失了我,便是离巢孤雁,心无所寄;我失了阿诚,便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明楼湿了眼角,喉头哽咽,“明楼这一生放不下的,除了姐姐,只信仰和他而已。”

“你哪里来的自信?”明镜苦笑,终于抬头看着他,明眸中也蒙上一层雾气,“到头来别是你一厢情愿,他另想别弹。”

“大姐,我了解他,一如您了解我。”明楼笑,抬手拭去明镜滑落眼角的泪滴。

“你真的……决定了?”明镜还是不死心。

可明楼接下来的话就像当头一盆冷水,彻底浇灭她心头不甘心的火苗:

“决定了,明楼这一生,于信仰、于私情,都没得再选,也不会再选了。往后的日子,平安顺遂也好,崎岖坎坷也罢,康庄大道,万丈悬崖,我都会和他一路走下去。我已交代他,往后……如若我有不测,就由他代我照顾大姐,还请大姐……”

“闭嘴!”明镜一声低喝,明楼的话音戛然而止,“好好的,胡说什么!”

“是,是……”明楼轻笑,点头如捣蒜。

“那我今天,算是白来了?”明镜双肩一塌,心中的怒气早已消散。

“不白来,我还得感谢您逼着我,把一直想说又碍于面子不好说的话说出来。”明楼狡黠地笑,眼角微微瞟向门口,高声道,“叫你去洗澡,你倒来做隔墙耳朵!”

门应声开了,阿诚站在门口,眼角泛红。

明镜离了桌子站直,瞟了眼台灯边的紫色坤包。明楼立刻拿来递上,明镜拿了包在手里,脸上的神情恢复如常:“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阿诚,路上黑的很,你陪我走到路口等司机吧。”

“大姐,要不我亲自送您?”明楼跟上来献殷勤似的笑道。

“要你多事!”明镜瞪他一眼,轻声嗔道。

明镜下了楼,阿诚望了明楼一眼,还是有点胆怯。明楼递了个鼓励的眼神,向着已经到玄关的明镜的背影努了努下巴。

阿诚蹬蹬蹬追下去,和明镜没入夜色中……

阿诚洗完澡回卧室的时候,明楼已经喝完了牛奶,正合上书。

“大姐跟你说什么了?”他替阿诚掀开被子,想了想又打开书。

“她说你一直偏头疼,叫我好好照顾;叫我替她看着你,别让你惹出事来;还叫我们……有空多回去看看。”阿诚缩到被子里,盖到肩膀,微微往明楼身上靠着。

“那你是回去住啊,还是继续住这儿?”明楼瞟了他一眼,看着他抑制不住的开心和轻松全写在脸上,心里软的就像刚出炉的蛋糕。

“可以两边儿住吗?”他仰起头看着明楼的脸,眼巴巴的。

明楼怎么会不答应呢?

“你今天说的那些话……”阿诚突然想起今天在门外听到的谈话来,心里酸疼,却倍感踏实和温暖。

明楼一根食指竖在他唇上,低头看着他,一字笑讳莫如深:“我今天什么都没说……”说罢,他皱眉想了想,将书扔到柜子上,“说起来……你胆子大了,敢背后偷听我说话?”

翻云覆雨中,阿诚还在哼哼唧唧断断续续地跟他商量:“如果先生……先生将来要变心……除了……除了汪曼春……不可以是别人……”

明楼一呆,身下的动作也顿住。他在黑暗里借着偷窥暧昧的月光看着阿诚雨雾蒙蒙的眼睛,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看得出来,她再怎么匪夷所思不可理喻再怎么病态,她……她爱你的心是真的……”阿诚抓着他的手指,说的艰难。

换来的却是明楼变本加厉不知餍足的挞伐……

我今生唯一不想、也不能放弃的,是信仰和你。谁教的你这么狠心,握着我的手,跟我说这种话?



周一早上7:00,上海市火车站。

明楼代表周佛海携新政府和76号的部分官员站在月台上,为亲自带队押车护送和平大会与会官员前往南京参会的南田洋子送行。

寒暄完毕也祝福完毕,明楼认真聆听了南田洋子临行前的嘱托,火车也鸣响了出发的信号。南田洋子上车,明楼等一干人等站在月台上,挥手送别。

“资历平他们都到位了?”回新政府办公厅的车里,明楼取下眼镜,表情严肃。

“到位。”阿诚平稳地开着车,通过后视镜向他投去一个请他放心的眼神,“资历平他们负责在苏州到南京的路段中途设埋炸毁火车,林参谋长负责在接到炸车成功信号后在镇江路段炸毁铁路。”

明楼点点头:“炸药都齐了吗?”

“齐了,资历平昨晚亲自送到苏太太手上的。”阿诚回到。

明楼稍稍放了心,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接下来,就只有等待了……”

两周前,明楼向中共中央南方局汇报汪伪政府“和平大会”计划,南方局最高领导当即作出指示,要在与会人员启程之时予以粉碎。接到阿诚传达后的明楼立刻展开部署,从明氏企业苏州矿产库房提取炸药,于三天前着人预先埋在专列途径路段,为“粉碎计划”做准备。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明楼只需稳坐大本营,等候捷报。

当晚6:30,专列在苏州火车站短暂停靠,日本天皇派驻南京特使、时任南京中执委副秘书长绯村真一登车慰问,顺便同行返回南京。

火车即将再度出发前,一个步履匆匆的青年挥手向车门跑来。青年二十五六,穿着考究,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却在言语间时不时透出点雅痞的意味来。

绯村真一闻声将头伸出车窗探望,无奈笑道:“小林先生,你怎么又迟到了?列车都要开了。”

被唤作小林的青年男子抱歉地笑笑,颇有技巧地避开列车员的阻挡登车,奔向绯村的位置,在他对面坐下,抱歉道:“对不起啊绯村少佐,您看我这,给您去买凤尾鱼去了,差点错过登车。”

绯村真一耐心听他说完,才向身边的南田洋子介绍道:“南田小姐,这位是我一周前在一个诗社集会上意外结识的小林先生,我们很投缘。他做的凤尾鱼非常好,今天可以一起尝尝。”

“南田课长晚好,谢谢您允许我随车一起回南京。”小林忙伸出手寒暄道。

南田洋子不着痕迹地打量他,颔首致意,没有去握他的手。

小林先生没有过多滞留,怕凤尾鱼放久了不新鲜,便告辞去了餐车的厨房。

推门而入,一个束着马尾辫的女子转过头,虽然极力掩饰,但小林还是在她眼中发现了尚未来得及散去的慌乱。

“凤尾鱼四条,75克。”小林提着网兜来到料理台前。

“掐头去尾,70克。”女子接过他手里的网兜,放入盛水的池子,刚刚还死气沉沉的凤尾鱼摆了摆尾巴,活了过来。

小林微微一笑,侧身伸出手:“资历平,从延安来。”

女子伸手相握:“程锦云,刚回的上海。”

“你的真身……”程锦云警惕地往他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影在车厢外之后才压低声音道,“处理掉了吗?”

“哦,很不幸,我杀了他……”资历平遗憾地摊手,“并且,是在他小女友的卧室里。想必那位小姐已经看到了小林先生的尸体,正花容失色地尖叫呢……”

“被你盯上,真是不太幸运。”程锦云冷笑。

“我是有的放矢,天知道我和绯村搭上线多么不容易!”资历平拢了拢衣襟,蹲下身打开灶台下的柜门看了看,仰脸朝着程锦云掀掀眉毛,“都布置完了?”

程锦云点点头:“为保险起见,大部分都装在了轮车里。”程锦云点点头,侧脸望向角落里的双层送餐轮车。

“啧啧啧,”资历平伸头去看轮车当中的空格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炸药,摇头如拨浪鼓,“小姐,我们出的去吗?”

回答他的,是程锦云的沉默和菜刀哗啦哗啦处理鱼鳞的声音。

色香味俱全的凤尾鱼推进餐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00,各界政府和日本军部的部分高级政要官员三五成群地围坐在餐桌旁,伪装“小林先生”的资历平和伪装列车员的程锦云正在给他们派餐。

送餐轮车静静放置在用餐车厢的正中央,玻璃罩里的凤尾鱼色泽金黄酱赤油浓。如果你仔细听,你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有节奏的滴滴声。

但是,美食当前,车厢里充斥着军官们高声谈笑和觥筹交错的声音,没有人注意死亡踏着那轻微却刺耳的鼓点悄然临近……

绯村真一兴致盎然地一口闷干了杯中的清酒,正要起身找“小林先生”说话,却突然瞪圆了眼睛,面部扭曲,歪倒在身边坐着的南田洋子身上,没了气息。

车厢里登时乱做一团,随行宪兵的脚步声从各个车厢响起,一只修长消瘦却白皙的手趁乱从绯村真一身后取走一只棕褐色公文包,然后趁乱钻出人群。

那是,南田洋子的公文包……

资历平紧赶慢赶,终于在日本宪兵包围用餐车厢前赶到车尾的一节空车厢里。彼时身穿列车员制服的程锦云已经拉开车门等他,狂风吹起她的长发,丝丝缕缕地抚在她脸上,她的手里,紧紧捏着一只黑色的勃朗宁手枪。

资历平来不及多想,护着怀里的公文包,和程锦云揽住彼此的腰,向前奋力一扑,整个人跌进黑暗……

用餐车厢里,滴滴声戛然而止……

资历平和程锦云顺着铁路边的高坡滚到草丛里,刚刚缓过来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大的热浪冲向他们的后背。资历群赶紧出手护住程锦云的脑袋,两个人再度扑进枯草丛中。

正在行驶的列车在冲天的火光中瞬间分崩离析,铁皮和木料飞溅的到处都是,火光照亮了天空,一瞬间亮如白昼。那亮光照到铁路对面野湖的岸边,惨白的光影包裹着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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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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