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柒回顾入口

方卉坐在监视车里，膝上放着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季白和洪少秋一前一后上了车。方卉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汇报道：“15分钟前，一女子进入公寓楼。该女子身穿米黄色风衣，围着卡其色丝巾，身高大约177公分，步履匆忙迅速，进去了就再没出来过。”

洪少秋和季白带着耳麦坐到监控视频前，季白将监控镜头换到公寓楼内部微微侧着身子问方卉道：“所有监控范围内都找不到她吗？”

“出来了。”方卉正欲回答，洪少秋却接过了季白的话。季白赶紧一滑椅子到洪少秋身边，皱着眉头盯着监控视频：“这个方向……”话说了一半，他的脸色瞬间谨慎起来。洪少秋已经先他一步将耳边的麦克风扶了一扶：“各组注意，米黄色风衣女子正往凌小松的死亡地点去，各组注意接近，随时准备包抄抓捕。”

一声令下，只见镜头里老公寓的各个方向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人——电线杆上正在检修的电工背着工具包爬上了电线杆，几个提着公文包的小职员和三对小情侣先后上了楼。

“一组到位。”

“二组到位。”

“三组到位。”

不消片刻，洪少秋和季白耳边陆陆续续传来汇报。

洪少秋将枪上了膛，别在腰上站起身。

“你干嘛去？”季白仰脸看着他。

“我去一趟，防止有突发情况。”

“那我也去吧。”季白作势也站起身。

“你就别去了。”洪少秋出手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料季白反手一个翻掌扣住了洪少秋的手腕，洪少秋看他一眼，浅浅地笑了一下，脚下一个一字扎，一翻胳膊将季白的手臂扭到他身后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考验我。”

“你放开。”季白忍住笑，挣了两下。

洪少秋一笑，丢开了手，将耳麦换成耳塞式：“保持联系。”

凌小松的出租屋里，还保持着黄薇薇离开时的样子。只是凌小松的尸体已经不在了，原地只留下一个白色的不规则框框，头颅以下有一滩血迹。屋子里到处弥漫着化学试剂的味道，应该是法警们采样时留下的。黄薇薇冷笑着举目四顾，眼神有点得意，仿佛在看着一件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她侧耳听了听，然后将拖来的行李箱靠在身边，扁了扁嘴，身形一委，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果然引来了躲在暗处的人。

为首的那一个，应该就是在A市警界赫赫有名的洪少秋。

她只做不闻，继续捂脸大哭。

“小姐，你先平静一下。”洪少秋单膝蹲在她身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过去，“我们是国安的，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她充耳不闻，继续哭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凌小松的名字。这期间洪少秋一直单膝蹲在她身边，男男女女的便衣将她团团围住。她不慌不忙地流完了最后一行眼泪，接过洪少秋的手帕擦了擦脸，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接话：“你们想问什么？”

江源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打开，笔也握在手里。

“来，先起来。”洪少秋伸出手将她搀起来，江源忙搬来一把椅子。洪少秋扶着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她对面，“能把你的个人信息跟我们说一下吗？”

“我叫李婷，”她哽着嗓子，抽抽搭搭的，“A市本地人，刚从香港出差回来。”

“能出示一下有效证件吗？”

黄薇薇点点头，眼神落在一边的行李箱上，早已有人将行李箱拖了过来。

从一叠衣服下面找出坤包，黄薇薇掏出一沓证件递给洪少秋。洪少秋一本本看了，确实是身份证、签证、护照、港澳出入许可证等一系列有效证件，信息也都相符，没有破绽。另外，还有一张MBA集训合格结业证。

“你和凌小松是什么关系？”洪少秋点点头，将证件还给她。

“我是他女朋友。”黄薇薇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一滩血迹，眼眶里又泛起了红，“昨天晚上，他突然打电话跟我说要分手，我莫名其妙，想着今天回来找他问个明白。回来的路上我在飞机上看到新闻，一开始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没想到……”说到这里，黄薇薇将一张瓜子脸埋在掌心里，嘤嘤悲泣，“他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联系我，害我……害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正当洪少秋不知如何继续审问之际，耳朵里传来季白冷静的声音：“我看过凌小松的手机了，联系人里没有李婷这个人。”

“我们翻阅过凌小松的电话簿，并没有找到你的联系方式。”洪少秋这样说着，心里却起了疑窦。

“他的手机电话簿里，是不是只有电话，没有名字？”黄薇薇平复了下情绪，问道。

季白在洪少秋耳边答了个“是”，洪少秋也朝着黄薇薇点点头。

黄薇薇眼泪汪汪的，喉头哽咽：“小松他虽然读的书不多，但是对数字非常敏感。他就是对自己太自信了，所以谁的号码都没有备注，连我的也……”说到这里，黄薇薇再次控制不住地哭起来。

洪少秋按照耳朵里季白的指示，问了黄薇薇的号码。季白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凌小松的手机电话簿里的确有这样一个号码，因为是在第一个，所以印象深刻。

洪少秋为保险起见，拨通了黄薇薇所说的那个电话。

手机在黄薇薇的手机口袋里响起来。

洪少秋心中有疑，可眼前种种皆滴水不漏，让他很有些一筹莫展。黄薇薇平静了些，详细询问了凌小松为何人所害。洪少秋一边安抚她，一边有选择性地将案件进展说与她听。黄薇薇红肿着两只眼睛，认真听着洪少秋的话，脸上的表情由惊异到悲伤，到末尾又是眼泪簌簌的。

大秦带人检查了黄薇薇的行李箱，正要让她走时，季白堵在门口。他和黄薇薇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进了东向一间卧室的门，在房间里站着。

在场的人看着他，有点儿疑惑。

季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突然一脚踢向床脚。一块原木脱落下来，装着秘钥的盒子露出来。黄薇薇蹲在地上，尚未止住的哭泣憋在嗓子里。她顿了一顿，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向季白所在的卧室。

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洪少秋甚至摸到了腰间的枪。

可是黄薇薇只是在床头柜边蹲下来，抽开抽屉，摸出了一支钢笔。

季白的脸朝赵寒转过来。

赵寒往后缩了缩，小声道：“我都把抽屉翻过来了，你也看见了。”

洪少秋和季白注意到，她全程没有看那个盒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个……我现在是不是不能拿走了？”她单手捧着那支钢笔走到季白和洪少秋面前，弱弱地问。

“你在哪里发现的这支钢笔？”季白狐疑，现场明明仔细搜过，不应该有遗漏才对。

黄薇薇将垂落到胸前的长发拨到耳后，低着头看着怀里的钢笔，那支笔有些旧了，看上去有些年头。

“床头柜的抽屉因为蚁蛀所以中空了很小一块，钢笔经常滚下去，是不好找，我也摸了半天。”黄薇薇紧紧攥着那支笔，声音又哽住，“这是我们一块儿上学那会儿，小松送给我的，可是他现在……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了……”黄薇薇朝凌小松尸体的位置望去，只一瞬间，又别过脸来，“要是他还能活过来，我一定……”

“你拿回去吧。”季白的一句话，斩钉截铁。

洪少秋惊愕地望着他。黄薇薇楞了一下，随即对季白千恩万谢，将钢笔放进包里离开了。

“那可是证物。”从公寓出来，洪少秋带着点调侃的语气说。

“难道不是物归原主吗？”不想，季白反问。

洪少秋装着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季白坐上洪少秋座驾的副驾驶：“我不信洪队没有亲眼看见那支笔是从她袖子里掉出来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明明看见，她说她希望凌小松还没死的时候，你的脸色有点动容。”

季白闻言，将脸转向窗外，沉默了。

等到洪少秋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季白突然说：“任何死而复生的愿望，都是一种奢望。”

黄薇薇将红色宝马车开到中环路的一个僻静路段，将玻璃升起来，重新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收起口红，她将袖子斜往下一傾，一支钢笔滑出来，正是刚刚从凌小松的公寓带出来那只。

优雅地将钢笔拧开，拔开储墨管，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一个小指甲盖儿大小的银色金属取出来，放在掌心里好好欣赏了一番，再原路装回去。

手机也恰在这时响了起来。

“谭先生。”黄薇薇接了手机，曼声叫到。

“东西拿到啦。”电话那边，谭宗明的声音带着笑。

“当然。”黄薇薇举着钢笔在指间转着，得意洋洋地笑出声。

谭宗明的声音听上去也很愉悦：“我泡好了茶，正等着你。”

黄薇薇朗声笑道：“大老板亲自召见，我必须光鲜亮丽地出现，争取把您的惠子小姐都比下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