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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 留住你一面 (章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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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亲人所乱是人之常情,人非草木,总有软肋;没有软肋的人,同行尸走肉没有分别。我时常同明楼玩笑,说我们技不如他智不如他,有时是否觉得拖累。他微微蹙着眉头,交叉在一起的大拇指转上一圈,斟字酌句地说:“家人有的时候的确是一种负累,但正因为这种负累,奋斗和生存才有了更深的含义。”

他喜欢掉书袋,用明台的话说,就是正经的学识一箩筐,最后却让他几近苛刻。这话难免片面之词,他只对明台一人苛刻,我和曼丽观战,负责偷笑罢了。

在这个家里,“明楼”这两个字是避风港挡风墙,他在家待的不多,但是关键时刻总是在。其实我们都不很喜欢他那种万事尽在掌握的姿态,很多时候觉得不自由、没自我,他总是无奈,说只有遇到危机,你们才会知道“未雨绸缪”是多么大的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一旦出了什么危及,一家上下,都把属于自己的风筝线绞在他手里攥着。

这是一种习惯,或者说默契。

 

 

 

 

 

桌上的电话一直响,尖锐,急促,刺耳。明楼和明诚对视一眼,明楼微微放松腰身靠在办公椅上,明诚挨近办公桌,提起听筒。

“阿诚哥,我是曼丽。”听筒那边,于曼丽一改往日软糯俏皮,声音十分稳重。

明诚心里一惊,又是一紧,下意识地往明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后者两手交叉放在膝头,合着眼睛。但是明诚知道,他在听。

“你说。”明诚把听筒捏紧了一分,让听筒口贴紧自己的耳朵。

“从现在开始,你和大哥要统一口径,对保险柜的事情,概不知情。”曼丽的声音还是沉沉的,压得很低。明诚点点头,嗯了一声。刚开口要问就被曼丽打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一切都等下次见面找机会向你解释。从现在开始,这件事你和大哥都不要管,交给我和明台。”

“你们……”

“阿诚哥你听我的话!”那边,曼丽有点急切。声音拔高了一点,夹杂着往日在家发脾气时那种刺耳的尖锐。但很快,这尖锐被她压制下去,恢复了低沉和平稳,“阿诚哥,你只等汪曼春主动上门。”

明诚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办公桌后面椅子上的明楼。

明楼也看着他,眉间皱痕,目光雪亮。

明诚心虚似的,把听筒扣上。

“谁?”明楼微微转正了椅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于曼丽身处城市另一边,一个僻静街角所在的咖啡厅里。那里人不多,吧台后面那位美丽的姑娘就是老板。法中混血,曼丽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很是交好。咖啡厅西南角后门边墙上挂有一部公用电话,在前台放一张一元纸币即可随意使用,没有人会在意打电话的是谁,更没有人留心电话的内容。

曼丽挂了电话,把头上宽檐帽往下压了压,这才走到前台把一张纸币放在混血美女面前。

“打完了?”全程围观她背着身子压低帽檐打电话的美女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她。

“打完啦。”曼丽坐下来,斜着身子,把她刚刚剩下的半杯酒喝完。

“情郎吗?”美女探出半个身子,一副八卦脸,手臂趴在吧台上,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天天见面,有什么话大可以在放学路上直接说。”于曼丽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将随身的包包挽起。

“嘁。”也许是被明显的秀恩爱刺激到,吧台后面美丽的姑娘撇了撇嘴,半个身子连同桌上的空高脚杯一同收回吧台内。

于曼丽眼疾手快地捏了一下她丰润白皙的右脸颊,笑嘻嘻道:“向上帝祈愿你早日结束异地恋,下次见。”

说着,她一阵风似的飘到大门前,门梁上的古铜风铃叮叮叮响起,没有人目送她离开,没有人在意她下次是不是真的会来。

 

 

 

 

明诚站在桌前,满心的为难,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去。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到好的由头,踌躇的如同心里钻进了一只急躁的兔子,左右盘桓,不一会儿便耳根发烫,后心快要生出热汗。

明楼见他这样子倒不急着问了——他自己会猜,这时候打电话来,叫明诚一句也不敢回的,估计是自家的什么长辈。来新政府时日已经不短,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见明诚如见他本人,对明诚没有不礼敬三分的。这会儿他既没有吩咐也没有安排,对方肯定不是新政府内部人员。日本人吗?那么电话应该直接转交到他手上来。这样一来,只能是家里的人,说些无足轻重的事。

可是赶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只是巧合?

明楼心里预感不好,微微往前欠了欠身子:“谁?”

明诚向桌子站着,微微皱着眉头。明楼死死盯着他,要站起来。

“曼丽。”明诚赶忙说。

这下子,明楼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在办公桌前兜了两个圈,瞪着明诚道:“说的什么?”

明诚把目光移开,声音低低的,像犯了错误似的:“她说……保险柜的事……叫我们不要过问……”

明楼一下子愣住,片刻之后哼出一声冷笑:“不过问?不过问……”他忽然咬着牙狠狠踢了身边的办公椅一脚,椅子打了个转,一声闷响撞在桌沿上,“这样的事,就是她一个丫头该过问的吗!?”

“你别急,事情已经这样了……”明诚赶紧绕过办公桌站在他身侧,眉头紧锁,满眼担忧地看着他。

“我不急……都是惯的!曼丽自小来家里,因为是女孩子,就让她由着性子胡来!如今走上这条路,说不定还拉上了明台!这是玩儿的吗?这是赌命的事!她一个女孩子……”明楼怒极,额角的青筋都凸出来,声音越拔越高,明诚赶紧掀开桌上一杯热茶的盖子递给他。

“你别着急!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再多也阻止不了他们。再说了,你这样发脾气……”他皱着眉看着他,眼睛却平静的像一池冬水,半点起伏都没有。明楼盯着那双眼睛,原本火烧尖椒似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明诚看着他眼中炽热的愤怒渐渐消减下去,暗暗松了口气,向办公室门口瞟了一眼,“日本人的心思谁知道?先生是聪明人,该知道隔墙也许有耳的道理。”明诚一边劝着,一边把椅子归位,明楼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坐下。

“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

明诚垂首看着他,瞳孔轻轻颤了一下,顿了顿才道:“他们都大了,路总是要自己走出来的,纵然如今是你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可今后也有人帮衬了,不是吗?”

“可是如果我们四个人都……”明楼紧紧地捏着手里的杯柄,侧脸对上明诚的目光,脸上挂满了忧心,“他们两个还年轻,总不能……”

“先生这话倒是没来由地偏心,他们年轻,我就不年轻了?他们做不得这悬崖边的营生,我就做得了?如今只听先生要他们‘回头’,当初在巴黎先生见了我时,怎的半句这样的话都没有?”明诚突然撇了撇嘴,艰难地笑了一下。

“这种时候,我哪有心思和你开这种玩笑……”

“曼丽来电话的时候,语气很老道,我听得出她是有把握的。”明诚侧身正对着他,换了一副正色,“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这是他们的理想,我们为什么要阻止他们?现如今基本可以断定那个保险柜和我们明家有关甚至和大姐有关,现在保全大姐最重要,你要发脾气要打罚,总得等到眼前这一关过去再说……”

明楼看着他耐心地说,目光渐渐疑虑,明诚被他盯着,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消失。

“怎么了?”阿诚看着他,眼神带着询问。

“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明楼盯着他逼问。

明诚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没有这回事,你们三个是不是准备串通一气,让我最后一个知道?”明楼站起来,往前一步。

“先生……”明诚低着头,怯怯地叫了一声。

“是你发展他们的?”明楼站着,语气骤然冷下来。

“不是!”几乎是一瞬间,明诚急切地否认。

明楼一下子栽进椅子里,椅子一下子下陷,狠狠颠了一下。

“先生!”明诚赶紧迎上前。

明楼低着头,脸埋进手掌心里,肩膀往下塌着。

明诚不说话,人蹲下来,一只手放在明楼膝上。

他们都不说话,只是陪着彼此待着。

空气仿若凝固,连窗边欧式座钟钟摆的滴答声都仿佛调了静音。

明诚蹲到膝盖酸的时候,明楼终于抬起脸来。

明诚正看着他,眼里闪闪发光,带着点犹豫,甚至带着点胆怯。

“我……”明楼张了张嘴,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打断。

明诚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当天下午2:00,汪曼春接到眼线的通报,明家小少爷明台开启了汇丰银行231号保险柜。

汪曼春立即奔出车驾,风风火火地冲进汇丰银行,几乎同时,于曼丽手握坤包,满脸怒气地也冲进了门。

汪曼春在前台和眼线交接的时候,于曼丽踩着高跟鞋拨开一众打头阵的黑衣特务抢先上楼,嘴里尖锐地喊着:“都给我让开!今天谁妨碍我抓那个王八蛋的现行,就别怪姑奶奶的枪子儿不长眼!!”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把黝黑的短枪握在手里。

特务们一下子犹豫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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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鹿

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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