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楼诚】 留住你一面 (章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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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先生不是一个完人,更不是一个圣人。就一个“人”而言,他有作为“人”的缺陷性。比如行事专制、性格霸道;但同样的,作为一个“人”,他更多的是生而为人光辉的一面。比如对信仰的坚持,对家人的守护。所以很多时候不同社会角色下的责任会让他不堪重负,很多时候他为了这些事思虑再三,就像人在棋盘前执子,久而生虑,迟迟不落。

如果没有遇见他,我想我的人生会庸庸碌碌——烟花间逃脱不成功,甚至有可能行尸走肉、尸位素餐,遇到他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世界原来还可以是这个样子,在有些渠道上,每个人都可以做很多力所能及的事。

我不觉得这些事情危险,反而觉得有共同的信仰并为之奋斗是一种幸运。这世间除却亲情之外,其他所有情谊的得到与付出都是相互的。从我看着他在明锐东老先生的家法之下还不肯服软的时候我就知道,在我与他这份需要彼此回应的情谊中,我是需要给出回应的那一方……

 

 

 

 

汪芙蕖的请帖发到明楼手里的第二天晚上,明楼明诚应邀准时盛装出席了他的酒会。汪芙蕖是新政府里除明楼之外举足轻重的人物,与会人员自然是有头有脸、高朋满座。明楼一到场就有一大批端着香槟的人簇拥过来。明诚照老习惯退到一边,南田洋子和一个司令部高官说了几句话耽误了,也被隔绝在人群之外。

“明先生走到哪里都是这样众星捧月。”南田洋子扫视一圈,目光锁定在明诚身上,递给他一杯酒。

明诚接过红酒,浅笑不语。

“我听说明家最近……遇到一点麻烦?”南田洋子浅浅啜了一口手里的香槟,目光落在舞池正中花枝招展的歌女身上,并没有看明诚。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明诚侧身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家里小弟不懂事,监守自盗。还破坏了汪处长的计划,先生还说等空下来去向南田课长请罪呢。”

南田洋子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专注地看着人群中央的明楼春风得意笑容满面地举着酒杯高谈阔论。

明楼站在人群中央,面上微微带笑、口中有条不紊地给围在前面的几个工商界巨头分析当下的经济形势,却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整个宴会大厅。明诚一直在外围留心着他,看到他的小动作,立刻会意,更加仔细地打量着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一个角落和在场的每一个人。

片刻后,借着明楼端起酒杯喝酒的功夫,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彼此才懂的眼神。

“今天我还要感谢老师能举办这个聚会,让我在一团乱麻的工作里可以抽身放松一下。”明楼心窍一动,换了一杯新酒敬给汪芙蕖。

汪芙蕖接了,却是一脸茫然:“……这个……”他环视一眼霓虹闪烁衣香鬓影的宴会厅,“我也是收了请帖才知道的,不是……”他又向人群圈外面若隐若现的那抹深绿的军装色使了个眼色,“……办的吗?”

明楼心头一跳。

宴会到一半的时候明楼才从一众商政人士及汪芙蕖的私交人士中脱身,到天台和明诚会和。

“汪曼春不在。”

“宴会不是汪芙蕖办的。”

一见面,两个人异口同声。

“先生……”阿诚看着他,眼神有点紧张。

“我们现在得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楼微微低着头,凭栏站着,手紧紧攥着栏杆边沿,“两个小的做事,终究是不牢靠……可是我们两个在这里,汪曼春手上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能拿明台曼丽怎么样,她把我们两个引到这里来……”明楼自说自话,到最后还是不放心,折身就要下楼,“我先回家一趟。”

“先生!”不想明诚一把把他拽住,“如果汪曼春是真的如您所说别有用心,那么……”他环视一眼夜空下海军俱乐部每栋楼模糊的轮廓和每扇窗户里亮黄色的灯光,“也许现在有很多眼睛在看着我们。您这样回去目标太大,不如……”他狡黠地笑了一下,“不如以静制动,汪曼春素来性子急等不得,如果她真有什么动作,早就沸反盈天了。”

“可是如果她真的对家里人下手呢!?”明楼低喝,他现在已经顾不得风度,就像饿极了的人顾不得餐桌礼仪。

“那先生就更不能回去了。”阿诚看着他笑,笑的很平静。月光下,他的五官如金雕玉刻,眼睛里荡漾着月辉,如同平静水面的碎金。明楼看着那双眼睛里眉头紧锁的自己和自己那双躁动不安的眼睛,忽然有些自责。

上峰没有这么当的,他要稳住。

“你先回去,看看情况。如果……”他背过身去,轻轻喘一口气。

“您放心。”阿诚颔首,没有半句多话,转身下楼。

明楼站在原地,一直向着明诚去时的方向,一动不动。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明楼身量笔直地站在那里,肩膀却微微向下塌着。如果你凑近看的话,还能看见他颤动的睫毛和瞳孔,他转过身去,动作很慢,等他投目长街的时候,明诚的车子刚刚应付完繁琐的盘查,向着家的方向去……

 

 

 

 

明诚到家前的半个小时,汪曼春一身灰褐色海军制服,带着一众黑衣特务气势汹汹地踹开了明公馆正厅的大门。

客厅里谈笑风生的明氏姐弟四人外加阿香等一众丫鬟四个哥儿皆一脸狐疑地看向门口,待看清来人的阵仗后,一众仆从眼中不禁有了瑟缩之意。明镜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坐着没动,曼丽紧靠明镜坐着,下意识用身体将她挡住。明台走上前来,看着院门外看守大门外站岗门厅前堵得水泄不通的黑衣人,皱着眉头压着嗓子问:“曼……汪处长,你这是干什么?”

汪曼春上前一步,站在客厅中央扫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从内兜里掏出一张白纸往明台面前一抖:“特高课南田课长怀疑明公馆有人通共,特派遣76号来带明家家主回宪兵队接受审查。”

明台的目光落在“逮捕令”三个字上,暗地里制止了曼丽起身的动作,微微一笑:“汪处长,你说明公馆有抗日分子……”他扫视一眼在场明家人神色各异的脸,“你有证据吗?”

汪曼春瞥了她一眼,上半身微微右侧、下巴稍稍抬高:“南田课长既然派我们来带人,自然是有证据的。”

“你们就这样把人带走,知会我大哥了吗?”看着几个想要接近明镜的黑衣人,明台后退一步,挡在明镜身前。

明镜自始至终坐着没动,这时候她放下二郎腿,轻轻说了一句:“明台,你让开。”

“大姐!”明台曼丽同时叫了一声,待要说什么,被明镜抬手制止。“她今天兴师动众地来了,”明镜直视着汪曼春白皙冷艳的一张脸和暗藏愉悦的眼睛,“我不跟他走她是不会罢休的……”

“可是至少等大哥或者阿诚哥回来……”明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没有用的。”明镜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宪兵队,没有亲自来人,她已经是看见你大哥的面子上。调虎离山,就肯定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

“可是……”

明镜拍了拍明台的手背,从从容容地缓步走到一个拿着手铐的黑衣人面前,双手平直前伸。

“走吧。”

“大姐!”

“大小姐!”

一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都想着扑过来。黑衣特务的脸上现出戒备之色,都往中间涌去。汪曼春岿然不动,带着冷笑冷眼看着这一切。

“都站住!”明镜一声厉喝,所有人都定在原地。每个人眼中都有泪光,焦虑而不舍,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他们含泪目送着一众黑衣人在汪曼春的带领下簇拥着明镜涌出明公馆。明镜的脊背始终笔挺着,目视前方。只在快要踏出门厅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

于曼丽泪如雨下,死咬着明台西装的肩线不出声。有好几次她都想冲出去,却被明台死死拽住了。

“后生若是得以保全,前辈自然死不足惜。”

那一刻,她想起王天风在一次闲谈时所说的话,她想,也许大姐不让他们轻举妄动,就是这个意思吧。

可是这种眼睁睁不作为的处境,还不如上刑场来的痛快。

院门前的福特汽车一辆接一辆地轰鸣着开走,剩下的人都眼眶通红、表情凝重、默不作声。

明台转身往屋里去,步伐沉重,心里却想着怎样将这个消息告诉楼诚。恍惚间,只觉得一股大力将他向后拉去,接着一阵犀利的掌风扑面而来。

“啪!”

“你疯啦!?”明台紧紧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一脸茫然地看着曼丽,吼道。

“你才疯了!为什么拦着我开枪杀了汪曼春!王八蛋!”曼丽摇摇晃晃,一根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明台的鼻子,歇斯底里地骂道。

“你以为杀了她大姐就能安然无恙吗!?你以为杀了她就能保全我们全家吗!?你做梦!”明台气红了眼睛,吼着于曼丽,额角青筋暴起,泪顺着张开的眼角流下来,“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最起码还有缓和的余地还能想办法援救。你那一枪开出去,这里所有人都是抗日分子都是共产党!所有人都要被打成筛子!!”他大声叫着,残酷的事实终于镇住了丧失理智的于曼丽,她慢慢蹲下来,脸埋进臂弯里,哭的很压抑。

其实她一点都不如在老师面前保证的那样坚强,她不是一个合格的革命者、不是一个合格的革命者,她还是软弱,在亲离的痛苦面前还是想要退缩……

明家上下笼罩在一层悲伤压抑的气氛中,直到一阵泊车声自院内响起。

每个人的神色都稍稍缓和,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明诚衣袂翻飞,步履匆匆地踏进门来,微微喘着,差点摔了一跤。

“大姐呢!?”他扫视一眼客厅,看看一众人湿润微红的眼眶,心头狂跳。

还是晚了一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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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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