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伪装者 楼诚】如遇青瓷 (4)

第3章回顾入口




(四) 以君之心栖我身

华灯初上,街巷无人;提笔捻墨,只为良人。

月下对酌,作画吟诗;玲珑才气,我心相惜。

1934年春天的法国,宁静安详、鸟语花香。在日寇的铁蹄肆意挞伐中华大地的时候,希特勒的野心并不曾影响到法国浪漫主义民族气息的一丝一毫。广场上白鸽依然飞起,教堂里唱诗班依然高歌;拿破仑的塑像依然威武,埃菲尔铁塔前的绿地上依然有人热情拥吻。法国依然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独自美丽,悠然绽放。


明楼穿着深色的风衣,踩着梧桐树叶斑驳的影子看着不远处长椅上的阿诚。来巴黎已经1年,他显然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身上宁静闲适的气质让他和巴黎大学融为一体。他低着头、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正神情专注地看着。冬季最后的落叶终于飘飘荡荡地落在他穿着白衬衣的肩膀上,他居然也毫无察觉。


明楼站在原地,脚尖轻轻敲着脚下的地砖,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阿诚。有时候他觉得阿诚就是一幅画,每当他焦躁或迷茫的时候就会看一看,看着看着,心里就会慢慢平静下来,觉得有他在的话,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了。


虽然没问过,但他从来都知道,阿诚又何尝不是呢?


起风了,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阿诚微微揉了揉眼睛,合上了书本,转身拿搭在长椅背上的外套。也许是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他向明楼这边看过来。


阿诚已经21岁了,完全退去了少年青涩,越发英俊。眉宇间很多了些英气,鼻梁也挺了很多,唇纹很精致。然而最让人动心的,依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


那双眼睛比初遇时明显变得有精气神了,眼中的自信满满和神采奕奕也是在梦春堂时绝对没有的。明楼很欣慰他把阿诚培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腹有诗书气自华,玉树临风气质佳。他觉得阿诚就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精致而优雅,恭敬而不谦卑,懂得追求新潮且高品质的生活,懂得自我充实,懂得不失本心。


阿诚的那点孩子气也是在的,只在他面对明楼的时候。这一点,明楼是骄傲的,至少,敢于在他面前率性而为的阿诚,是绝对无条件信任他的。


阿诚右手小臂上搭着外套,腋下夹着书,一步步朝明楼走来。明楼推了推眼镜迎上去,将他腋下的书拿到自己手里:“天还凉,把外套穿上。”


阿诚听话地套着外套,不紧不慢地跟着明楼:“不是说明天中午到吗,怎么提前了?”


明楼抄着手,把几本书搁在臂弯里,放慢了脚步等着他,侧着脸道:“我约莫着你应该已经租好了公寓且安置妥当,所以就来了。”


阿诚挑眉:“我的公寓可没有你的栖身之地啊。”


明楼停下来,等到阿诚与他并肩的时候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你不就是我的栖身之地?”


阿诚一愣,继而低下头,在明楼的意料之中不好意思起来。


明楼心满意足地朝前走,走了很远也没见阿诚跟上来,回头见他还站在梧桐树荫下失魂,便扬声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新家。”


“诶~~”阿诚低低地应一声,心情飞扬起来,迈向明楼的脚步也无比轻快了。


 


 


这是一个很精致的哥特式小公寓,离香榭丽舍大街不远,但位置相对偏僻;周围都是书店,书卷气很浓,但一看就是少有人问津的地方。公寓面积适中,两居室,厨卫都齐全,还捎带一个小阁楼,叫阿诚别出心裁地改成了书房;明楼攀着窄小的楼梯上去看了看,知道那是为他准备的。


阿诚在厨房里忙着煮咖啡,这功夫是到了巴黎才学会的,也不为别的,就只因为明楼喜欢咖啡。一年的操练下来,阿诚煮咖啡的手艺倒是颇有长进,明楼甚至都有些喝不惯别人手里做出来的咖啡了。




咖啡肆意的浓香里,明楼闲庭信步地踱到卧室。阿诚是个很讲究生活的人,面积不大的卧室里却有一张双人床;明楼这才想起阿诚从小就喜欢在大床上滚来滚去,或是抱着一本书,或是把自己放空。


在床前俯下身,明楼上手按了按,床垫很软,应该会很舒服。明楼毫不见外地往床尾一坐,扫一眼就看到了阿诚放在窗下桌子一角的画具,便扬声问道:“最近没出去写生?”


“啊?”厨房传来遥遥一声应答,阿诚随即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递了一杯给明楼,自己端着一杯站在明楼面前,“最近功课忙,还有点别的事。”


“别的事?”明楼一挑眉,将左腿换到右腿上,二郎腿依旧优雅,“恋爱了?”


“大哥!”阿诚嗔一声,眼里满满的都是无奈。


明楼凝视着他,继而慢慢地展开笑容,走到桌边的木质书架上取了一本人物传记,坐在床边翻开来:“中午想去哪儿吃啊?”


阿诚单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眼珠一转:“要不……我来做?”他笑着说着,眼里全是骄傲的笑意。


明楼蹙眉:“你会做?”


阿诚笑而不语,转身去了厨房。


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响起来,明楼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放下手里的书离开了卧室。


厨房里,阿诚穿着白色衬衫棕色马甲,围着围裙在料理台边忙碌的背影很是熟练。他的周围围绕着袅袅轻烟,热气腾腾的都是人间烟火。当年在梦春堂的时候,阿诚还只是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有离开过青瓷轩半步的“头牌”;那个时候的阿诚在明楼眼里,虽沦落风尘,却没有半点的风尘之气,反倒像是一个大家出身的翩翩公子,他身上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让明楼觉得,他不该属于这里,应该属于更浪漫更单纯的地方。


明楼至今还记得阿诚为自己唱《四郎探母》《坐宫》选段时的样子,颀长的身材被戏服衬托的格外高挑挺拔,婉婉转转的戏文经着他独有的嗓音唱出来,别有一番风味。明楼是爱京戏的人,也愿意做他的杨四郎。


“我与你好夫妻恩德不浅,贤公主何必礼太谦。有一日杨延辉愁眉得展,必不忘贤公主恩重如山。”


“讲什么夫妻情恩德不浅,咱与你隔南北千里姻缘。这几日因何故愁眉不展,有什么心腹事你只管明言。”


他与他虽算不得什么正经夫妻,但阿诚于明楼,的确是恩重如山。他愿意守在梦春堂那一隅小窗前,受尽了他人的流言蜚语和百般刁难也绝不做半点有损明楼名节的事;对内,他从不要求明楼对他有何承诺;对外,他则是能和明楼撇清就撇清,实在撇不清了,他就斩钉截铁地说一句“他是我大哥。”


“大哥如何待我,您自有分寸;我只知道,自己应该陪着您就是了。”


如今,他的“铁镜公主”终于放下了清高孤傲的身段,为他学着洗手作羹汤。


明楼抄着手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抽条了的背影,回想起还在上海的时候,明楼有时候会去梦春堂办公。阿诚时常是一觉醒来发现他还坐在灯下,也不说什么,就只是泡一杯茶放在他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再替他拨一拨灯花,然后轻轻退回卧房去。


阿诚这个孩子不像汪曼春,总是那么骄傲、那么张扬,像一只孔雀,随时把最光鲜的一面展示在明楼面前;阿诚是一只安静的候鸟,他不介意把头缩进翅膀里疗伤,更不介意将软弱的一面暴露在明楼面前,用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寻求他的安慰和保护。


有时候明楼不得不承认,对控制欲很强的他来说,反而是阿诚的这一套比较受用。


明楼笑,所以,阿诚是个聪明人,他喜欢聪明人。


这么想着,他走进厨房站在阿诚身后,伸手越过他的肩膀拣了一块糖渍西红柿扔在嘴里,慢慢嚼着。


阿诚见他兴致那么高,一边细细地切着牛肉丝一边笑着问他:“甜不甜?”


明楼左手手臂围在阿诚腰上,右手食指和中指钳了一块西红柿递到他眼皮子底下,一字笑有点暧昧:“要尝尝吗?”


阿诚笑着摇摇头,抬了抬下巴就叼在嘴里吃了。


午餐是很简便的中餐,一个青椒牛肉丝,牛肉切的很细,青椒的宽度也一致,出锅之前阿诚特地点了些麻油调味,满屋子都是香喷喷的。番茄炒蛋是阿诚最拿手的了,蛋块金黄,番茄红艳;西红柿里有蛋香,炒鸡蛋里带着西红柿特有的酸味,明楼闻着就有食欲。趁着阿诚去厨房端糖渍西红柿的功夫,明楼已经抄起筷子要开动了。


所以,等到阿诚从厨房转身出来时,正好看见明楼正拿筷子戳这黄澄澄的鸡蛋,夹了掉、掉了夹。


阿诚看着忍俊不禁——许是国外呆的多了,这么大的人,连筷子都用不好。记得那时候在上海时,两个人经常出去吃肉丝面夜宵,明楼碗里总有那么几根面条是筷子挑不起来的。


阿诚将手里的菜放在桌上,取下围裙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你洗手了没有?”说着接过明楼的筷子,将他垂涎已久的那块鸡蛋夹起来,手在下面接着,将食物送到明楼嘴边去。


明楼心安理得地接了,心满意足地一边品尝一边去厨房给两个人添饭,末了不忘评价一句:“炒西红柿的火候不到位啊!”


阿诚撇嘴:“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


明楼笑而不语,盛了米饭端来,阿诚照例开了香槟,明楼把酒架上的杯子取下:“如今大米可是紧俏货,这里居然也有?”


“有钱能使鬼推磨,”阿诚敲了敲碗沿,叹了口气,“你这一来,我又得精打细算了。”


明楼翻白眼:“说得好像我少了你的花销一样。”


阿诚也翻白眼,不过没再抬杠。


明楼给两个人倒了酒之后就坐下来:“下午做什么?”


“休息一下,出去一趟。借了同学一本书,约了下午还她。”


明楼停箸:“男同学女同学?”


阿诚无奈脸:“你又来了……”


两个人就在这样的闲聊中吃完了饭,阿诚自觉刷碗,明楼坐在客厅里小小的沙发上看书。等阿诚从书房出来,两个人洗了个脸,如约午休。


不过阿诚自始至终都没有真的睡着,他在等;他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过了12:30,他听到身后的明楼翻了个身,然后手就搭到他腰上来,耳边明楼的呼吸声也特别平和宁静。


阿诚侧头看了看,确定明楼已经睡熟,便轻轻将腰上他的手拿下来在被子里放好,再轻手轻脚地起了床,穿好衣服。


一切收拾停当以后他转身看了眼床上睡的一脸满足的人,想着明楼这要他陪着午休的习惯需得好好改改了……


到客厅取了书架上的几本书出门,阿诚在第一个十字路口拐了个弯儿,脚步匆匆地往另一条巷子深处走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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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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