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伪装者 楼诚】如遇青瓷 (13)

第12章回顾入口






(十三) 家门咫尺而不入

两个人就这样商定放弃了营救明台的计划,明楼觉得自己的喉头发干、发涩。他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明家的孩子个个优秀、王天风爱才如命,若不是他当初使了些手段将阿诚留在自己身边,他早就把他从巴黎直接带回重庆了。


于明楼个人而言,他当然希望明台能远离抗争的纷扰。但王天风败退重庆,军统上海站的情报点也的确需要一个下线来支援明楼和明诚的潜伏工作,明台家世显赫、背景干净、单纯无邪,再合适不过。


卢沟桥一声炮响,多少人毁家纾难前赴后继,多少孩子牺牲了,又有多少孩子填进去?别人都可以死、他和阿诚也可以死,难道只有他的幺弟不能死吗?明楼起身,站在窗前,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慢慢说服了自己。


阿诚泡了茶站在他身后,犹豫了很久:“过几天……大姐就要打电话到香港大学去了,您看……”


明楼一愣,继而转过身来,沉思着接过阿诚手上的茶杯,送到嘴边又放下:“你现在立刻回家一趟,去看看大姐……告诉她……”


“告诉她明台跟着学校出去游学了,得有段时间才能回来。叫她一切放心,有大哥在。”


“她要是问你我怎么没回家……”


“要换季了,回来看看大姐胃病可好些,顺带拿点资料。大哥做课研忙,没时间。”


明楼听完,轻轻点头,侧过身去摆摆手:“你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阿诚皱着眉头,面有忧色:“大哥……”


明楼摆摆手,示意他宽心:“我没事,你去吧……”


阿诚迟疑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办公室……


 


深冬季节,明公馆的院子里苍松翠柏白梅怒放,阿诚刚把车开进院子,就看见明镜从梅树下回头,一脸惊喜地向车边走来,忙停好车走下来,喜笑颜开地迎上去:“大姐!”


明镜拢了拢身上的羊毛披肩,老远向他伸着手,走到跟前一把握住他两只手,依旧是和善的样子:“怎么突然回来啦?冷不冷啊?”一边说一边往他身后看着,“你大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大哥他工作忙,这不马上期末了嘛,学校事多。”阿诚搂着明镜的肩膀往别墅走,“大姐,天冷了,您的胃病还犯吗?”


“唉,”听到明楼没回来,明镜颇有些失望,她挽着阿诚的手走到门廊下,替阿诚拍了拍肩上的露水,“有什么好不好的,都是老毛病了,我都习惯了。”


阿诚刚想劝她,丫鬟阿香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惊喜到:“阿诚哥你回来啦!”下意识往他身后看看,困惑道,“大少爷和小少爷呢?”


明镜听阿香这么一问,幡然醒悟:“我倒是忘了问你,明台最近怎么样了?叫你和你大哥盯着他的,他在港大还好吗?”


“大姐,”阿诚脱下大衣递给阿香,扶着明镜在沙发上落座,自己也坐在她身边,倒了杯热茶奉上,“我正要跟您说这事儿呢,明台最近学校组织游学,跟着校方出去了。”


“啊?”明镜大为惊讶,“前几天他还打电话回来了,没跟我说啊!”


明诚笑:“这不没来得及嘛!学校也是临时通知的,我跟大哥也是近几天才知道呢!”明诚说着又将茶杯递到明镜面前,劝慰道,“大姐您别太担心了,明台都那么大了,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明镜拿茶盖撇着茶水上漂浮着的茶叶:“他再大,在我面前也还是个孩子,你们三个,都一样……”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茶杯搁在茶几上,笑着握住阿诚的手,“你呀,实在好口福,前几天苏太太送了一篓螃蟹来,我这几天胃寒也没做。不如今天给你做蟹黄捞饭吧,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了!”


阿诚立马得意洋洋:“还是大姐疼我,还记得我最爱吃什么。”


明镜闻言,敛了笑容叹了口气,四指微抬,轻轻落在阿诚手背上:“以前,大姐一时固执让你为难了。这几年你们三个常年在外,把我一个人留在这空空荡荡的大宅子里,我这才知道啊……什么出身啊、门第啊,那都是虚的,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说到最后,明镜低下头,喉头竟哽住了。


阿诚心里一酸,腾出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明镜的手背:“大姐,等明台完成了学业我们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天天在家陪着您!”


明镜笑着点点头,起身去厨房叮嘱阿香处理螃蟹。阿诚坐在沙发上,交叉着两手放在膝头。他埋着头惭愧,连同明楼的份一起……


阿诚在家里并没有呆多久,每每地吃了一顿蟹黄捞饭之后装模作样地去明楼书房里拿了几卷资料,黄昏的时候就跟明镜告辞。


明镜嘴里应着,拿着两件毛衣追出来:“天冷,你和你大哥要多穿点儿。明台的毛衣去年才织的,这是你们俩的。”


阿诚摸着质地柔软的羊绒线毛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明镜倒是这时候出言催到:“赶紧走吧,晚了该赶不上飞机了。”


阿诚点点头,将毛衣抱在怀里,看着明镜,心里的话堵在嗓子眼儿,憋得难受,但他知道,真相是万万不可说出的。所以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儿,阿诚笑了:“大姐,您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大哥这几天老是不放心您才叫我回来的。”


明镜翻个白眼:“他有这孝心?你告诉他,替我管好明台我就谢谢他了。”


“诶~”明诚点点头,又嘱咐了阿香一些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上车走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明楼睡在外间客厅的沙发上,身上只盖了条毛毯,阿诚叹了口气,将毯子拉到他肩膀的位置盖好,打算起身去房间给他拿睡衣叮嘱他洗澡。


“明台!”谁知他还没走,明楼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坐起来,眼神茫然。


“大哥,没事吧?”阿诚半蹲下来,眼神关切。


明楼惶惶然转过头来,看到是他,松了口气,按了按太阳穴:“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才。”阿诚一边答着,一边去组合柜上兑了温水,又在瓶子里取了两片药,走回到明楼身边蹲下,“又头疼了?”


明楼的脸埋在掌心里,点了点头。阿诚见状,一手递药片一手递温水。明楼吃了药,又躺下去,阿诚给他盖好毯子,刚要起身去收拾水杯,却被明楼一把拽住左手:“我刚才,梦到明台了。”


阿诚身体一僵,转过身来坐下,由着明楼拉着自己的手,也不说话。


“你想说什么?”倒是明楼一眼看穿了他有话要说。


“明台那边……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明楼望着天花板,面有倦色,“或许我应该亲自送他去香港,至少不能让他这么早就蹚这浑水。一想到日后上传下达都是叫明台去出生入死,我就恨不得……”明楼闭上眼睛,等着眼泪自己在眼眶里干涸,“大姐再三叮嘱,不许我们明家的子弟去搞政治,可现在……现在我们俩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如果让大姐知道她最心疼的明台也回不来了,也跟我们一样,你说……我该如何向大姐交代?”


“大哥您别着急,也许……也许明台过段日子就自己逃出来了呢?您不是说了吗,他还可以自救……”


“你太不了解明台啦……”明楼叹息着说道,“这么多天了‘疯子’都没有任何动静,就说明明台根本就不想出来……”


阿诚不说话了,两个人就这样在昏黄的灯光里,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直到深夜才洗漱休息。


明诚洗完澡出来时明楼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闲适淡雅镇定自若,围在被子里看书。明诚掀开被子躺进去,看着亮晶晶的顶灯发呆。


“大哥……”突然,他翻了个身朝着明楼这边,将他睡衣腰带多出来的一截绞在手指上,再看着它慢慢松开。上好的丝绸面料触感很好,这个游戏百玩不腻。


明楼由着他自娱自乐,翻了页书,连抬眼的功夫都省了:“嗯?”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明楼淡笑:“我这不在这儿呢嘛,你还想回哪儿去?”


“啧,”阿诚抬手抢他的书,“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别闹……”明楼嗔他,将书拿远,等他作罢又去玩腰带了才放回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今天回家的时候看见大姐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底下发呆,那么大的宅子她一个人住,我们都不在身边……我们明明就在上海,却要骗她说在国外……”阿诚说着说着,脸就埋在了明楼胸前的睡衣上;腰带从指上滑下去,落在明楼腰间。


明楼没心思看书了,他知道阿诚的,无论在外面怎么八面玲珑雷霆手段,那点孩子心性的善良也还是藏不住的。他们明家给了他一个家、一个名分,这孩子心里比谁都感激,把他们姐弟几个看的万分重。如今看着大姐一人独守空巢流露寂寞之态,难免伤心难过。


“阿诚,”明楼将书撩在床头柜上,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阿诚的蝴蝶骨,等着胸前那一片濡湿慢慢降温且不再复热之后,才说道,“人的命运有的时候真的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这个世界会卷着你走,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阿诚吸了吸鼻子,倔脾气就上来了,抬起头看他,水洗过的眸子潮湿晶亮,在灯下闪闪发光:“我不听那些大道理,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明楼无奈笑,还是轻轻拍着阿诚的蝴蝶骨,一遍遍地说着快了、快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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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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