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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恕X陈亦度】 仰望我,追求我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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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应该最清楚,我救她,是职责所在;我不救她,是天道轮回。”庄恕一席话既出,堵得杨帆一时没了言语。只能尴尬地将茶盏端起来,放在唇边,慢慢呷一口茶水,斟酌着劝慰道:“修老年纪也大了,就这一个女儿……我们原本也不想为难你,是要找傅院长做的。”他慢慢地将青玉茶盏里的茶喝完,搁在桌上,叹了口气。

庄恕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盯着他,一派坐等说辞的念头。

杨帆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是铁了心。

可傅博文说话就要退下来了,若今日这件事办成,上峰得了修老的美言,不比傅博文的举荐信强许多倍?这“代理院长”一直“代理”下去,还能有个出头之日?仁合医院西区的建设和搬迁工作就要开始了,不在这个人人削尖了脑袋抢工程的时候坐上去,更待何时?

“可你也知道,傅院长自从手术之后复健效果一直不好,胸痛也没有得到根治。这么大的手术,他怕是很难再坚持下来了。”打定了主意,杨帆理了理白大褂,倾身斜着茶壶又往对面庄恕的杯子里续了些水。“你如今还在仁合,修老也是真心实意请你,你看……是不是考虑考虑?毕竟放眼咱们仁合,这方面没人比得过你了,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庄恕垂眸,冷漠而高傲地看着低身为自己斟茶的杨帆,眼底浮起一丝失望。

“我不是不可以做这台手术……”他说着,故意收回后一半。

杨帆倏地抬起头来,半倾的茶壶顿在桌子上方,茶水洒出来也不去管。他承接着庄恕冷然的目光,庄恕从他眼中浅浅的笑容里看到了兴奋,和如释重负。

“那就好,那就好。”杨帆喃喃着,回过神来才发现茶水撒了不少在桌上,有些尴尬。将茶壶收回去重新换了茶叶,在电水壶沙沙的烧水声中,他终于直视了庄恕的眼睛。两个人的眼神对接上,杨帆的态度十分诚恳,“需要什么帮助你尽管说,仁合的医生你随便挑。张默涵、陆晨曦、傅院长,包括我,都可以给你做助手……”

“但是……”庄恕拢了拢白大褂的前襟,说了两个字。

“但是?”杨帆一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庄恕点点头。“但前提是,他必须为28年前他做过的事情,向我道歉。”

他说完,亲眼看着杨帆眼里的雀跃之色如同风中残烛,慢慢熄灭。

杨帆绞着两只手,盯着他良久,叹了口气。

“我谢谢您和秦老师当初救了我,让我遇到了我的养父、让我重新对医生这个行业燃起了希望。您叫我回来,是以什么为条件,您也应该还记得。我只想达到我的目的,为此我不在乎与你站在同一阵营,也不在乎成为你争权夺利的棋子或者牺牲品。但是杨院长……”庄恕顿了顿,舒了口气,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杨帆,“我怎么也没想到事到如今,你会站在修敏齐的那一方来游说我……游说我去救一个……救一个本就有愧于医者良心的人的女儿。”庄恕冷着脸,神色黯然,字里行间都是对于眼前这个人彻头彻尾的失望。

杨帆默默听着,陷在沙发里,良久不说话。

“杨院长,我希望您可以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庄恕微微坐直了身体,喉结动了动,“任何人都可以来劝我主刀这台手术,唯有您,让我觉得很疑惑,很不解。当初您也曾想尽办法帮着钟西北叔叔搜集证据以证明我母亲的清白,在我妈妈自杀后治好了我的重病,这些我都很感激您。可如今是什么让您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权利?金钱?欲望?”

杨帆哑口无言。

面前的茶盏上空飘散了最后一缕轻烟,庄恕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向杨帆颔首,转身向门口。

“小斌!”杨帆猛然抬起头来,目光木然地看着面前办公桌后面墙上那一幅《马上封侯》的水墨画。

庄恕脚步顿住,背影僵硬。

沉默与冷寂凝结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我叫庄恕。”庄恕站在门边,连一个瞥视都没有给杨帆,径直开门出去。

杨帆坐在苍白的灯光里,弓着身子,周身笼罩着疲惫……



修彤的病房里,3天没合眼的修敏齐正拿着热毛巾给病床上昏迷不醒插满管子的修彤擦脸。他憔悴了,身体比以往更加瘦削佝偻;原本灰白的头发已经有稀疏几根现了银白,瞳孔浑浊,眼窝深陷。他微微勾着背坐在女儿的病床前,焦急、心痛、胆怯、不甘,手里紧紧握着那条洁白的毛巾,直将毛巾捏的扭曲变形。片刻后,他撑着床沿站起身,将毛巾摔进水盆里,向病房门口转身。

他站在门口,回身望了眼病床上的修彤,却还是停住了脚步。

他慢慢掏出手机,慢慢地按着拨号键。

“你好,是庄爱华医生吗?我是仁合医院的修敏齐……”

夜不长,黎明很快就来了。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扑进仁合医院心胸外科的走廊时,庄恕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从淡灰色的天边收回渺远的目光,起身披上白大褂,戴好了胸牌。

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庄恕带上门,皱着眉头看着,然后快步迎上去。

来者70出头的年纪,精瘦,矍铄。白衬衫,银灰色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眼睛里含着和蔼的笑。

“爸?”庄恕在他跟前站定,皱着眉头看着他,“您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我跟你向院长请了假,你跟我回去,休息一下。”庄爱华不由分说,拉着他白大褂的袖角往回走。

“爸您干嘛呀,学生等着我带他们查房呢!”庄恕被拽着,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地走。

庄爱华一路无言,几乎是将庄恕塞进办公室强行按在了沙发上。他站着,垂眸看着庄恕迎上来的疑惑眼神,心中有柔柔的疼惜。他叹了口气,坐在庄恕身边。

“你还记得你进加州医院的第一天,我对你说的话吗?”庄爱华微微前倾着身子,双手交叉枕在膝盖上,昂着下巴看明媚的阳光投在地上的阴影。

庄恕楞了一下,点点头:“竭尽全力,一视同仁。”

“Owen,你知道我回来,是想跟你说什么了吗?”庄爱华微微侧着脸,目光却是投在地板上。

庄恕心思转圜,长身而起:“爸!”

“你现在跟他,是医患关系。你是一个医生,而他……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病患家属。你如果为逞一时之气而坐视不管,那么,和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庄爱华仰头望着他,语气严厉。

“爸,您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您是最不该来劝我做这个手术的人吗!?您当初把我带回美国,我何等的九死一生您不知道吗?我跟他之间,隔着28年的恩怨,隔着我生母的一条性命!我和他能维持正常的医患关系吗?您要我竭尽全力、您要我一视同仁,可您想过我的处境没有,我只要看到他的脸,就会想到当年我母亲悬在房梁上的尸体!爸,我虽不是您亲生,可我在您身边养了28年,您难道一点都不愿意为我考虑吗?这件事情换成姐姐,您是不是就会支持她放弃了?”

“胡说!”庄爱华一声呵斥,也站了起来。他撇过头去不看庄恕,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地劝到,“Owen,修彤是无辜的。如果有了心源而你却不愿手术,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她还那么年轻,你怎么忍心看着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渐行渐远而你却毫不作为呢?”他扶着庄恕的肩胛骨,轻轻拍着,引着他坐回沙发上,“我当初给你取名‘恕’,就是希望你能够慢慢放下,我知道这很难,可人总要向前看。”

庄恕躬身坐在庄爱华身侧,垂着头,脸埋在臂弯之间。护士就在这时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说修彤发生多器官衰竭,呼吸困难,情况很不好。

庄爱华起身,庄恕却依旧坐着,一动不动。

庄爱华凝视着他毫无生气的侧影,叹了口气,跟着护士出了门。



修彤的病房里塞满了医生,年轻而苍白的姑娘躺在病床上,浑身抽搐呼吸艰难,氧气面罩上结了一层水雾。仁合医院心胸外科的所有医生都围在她床前,她身上布满仪器撤下之后留存的药物痕迹;张默涵正将心率监测仪推到床尾,修敏齐站在人群的外围,微微弓着上半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一切,手里紧紧捏着手机,仿佛入定。

陈绍聪和陆晨曦风风火火地冲进病房,一路走电梯上来的两个人挨着修敏齐站着,陆晨曦很快加入了抢救的一声群中。陈绍聪平复了下呼吸,欣喜若狂地告诉他,数月前向第一医院申请的心肺供体已经找到,患者家属已于刚刚放弃治疗,供体正在送来的路上。

修敏齐耐心地听完陈绍聪地话,慢慢转身和一直站在窗边的庄爱华对视一眼。

庄爱华摇了摇头。

修敏齐缓缓闭上了眼睛,睁开之后,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傅博文、陆晨曦、杨帆,跟我到科室大办公室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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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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