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楼诚】 欲擒故纵 (4)

第(3)幕回顾入口



与阿诚分别后,明楼注定要经历一个不眠之夜。就像军人经历了一场战争,多少要挂点彩一样。

而阿诚这一夜却睡的很安稳。月色透纱窗,他拢在这溶溶光辉里,一夜无梦。衬衫上残留着明楼臂弯间的味道,清冷凌冽的香水味。阿诚的鼻尖蹭了蹭那气息,志得意满地在夜色里微笑,沉沉睡去……

次日早,贵家公馆的餐桌上,贵婉和贵翼并排坐着。她将一张报纸推到长兄面前,下巴朝正封面上的租房广告抬起:“阿诚得手了。”

“我说什么来着?”贵翼放下手里的粥碗,将涂了黄油的吐司递到贵婉手里,拍拍手拿起报纸来读,语气颇为洋洋得意。

“阿诚的确聪明,只怕明楼比他更聪明。”贵婉嘴里咬着吐司,表情并不乐观。

“你错了,”贵翼放下报纸继续吃早饭,“阿诚能够让明楼上钩,靠的不仅仅是聪明。”

“还有什么?”贵婉扬眉。

“忘记。”

“忘记?”贵婉柳眉微蹙。

贵翼点点头:“阿诚年轻,思想单纯而又不单纯,是天真烂漫与满腹城府的结合体。他深知明楼身边有太多别有用心的套路,如果照搬什么人的剧本,绝对是不出三天就被抓住处死的下场。索性他干脆就做他自己,放开些、真诚些。你要知道,见多了用心良苦,反而对没心没肺比较受用。”

“那他可千万别和阿诚当真,不然日后有的他伤心难过。”贵婉哧笑。

“你和那资历群……如何了?”贵翼话锋一转。

贵婉眉毛一沉,叹了口气:“他出国了。”

“去哪儿了?”

“巴黎。”

贵翼一愣,盯着他道:“法国的联络站要重新启用了?”

贵婉点点头。

“我劝你也千万别和资历群当真。资家的孩子个个心里都是小九九,革命工作是革命工作,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逢场作戏,可别弄成假戏真做。”贵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贵婉的声音里满是不解。

“道不同,不相为谋。”贵翼避开他的目光。

“你怀疑他!?”贵婉惊叹。

“我说过,每个人都应该信任,但每个人都值得怀疑。”贵翼起身,伸手摸摸她的发顶,转身上楼向书房去,临转过休息平台的时候回过头来说道,“这资家哥哥的水真的很深,婉儿,今时不同往日了。”




下午三点时,阿诚照旧提着公文包来送文件,贵翼在书房等他。

“听说你和那位明先生,进展不错?”贵翼难得心情好,谈完了公事,亲手给他煮了一杯咖啡。

阿诚笑着接过,将公文包放在贵翼对面的椅子上:“一切顺利。”

“你是真的有手段。”贵翼朝他举了举咖啡杯。

“骂我呢?”阿诚挑眉。

“夸你。”贵翼由衷地回道。

“他很谨慎,我观察到我跟他相处的全程中都有暗桩在待命,包括那天晚上在我公寓对面的路灯底下。”

“你怎么做的?”

“装瞎。”阿诚笑,抿了一口咖啡。

“人还在吗?”贵翼续了杯。

“没在了,”阿诚摇摇头,“当晚跟他一起走了。”

“你觉得他发现你了吗?”斟酌了好久,贵翼还是问出口。

阿诚微微垂眸,思索片刻,坚定地摇摇头:“应该还没有。”

“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儿担心。”贵翼皱眉,放下咖啡杯沉进阿诚对面的椅子里,“众所周知,明楼的敏锐非常人可及,我现在就怕他发现了你接近他的目的,转而将计就计,诱你深入。”

“你是不是多虑了……”阿诚也没心思再喝咖啡,只是皱眉微微歪头看着他。

“你太不了解明楼啦……”贵翼叹气,“你别忘了,毕竟在你之前我们派了三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去接近他,结果有一个在即将得手的时候被他揭穿,交给76号了。那个人骨子里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儿,不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了,还咬出一大串儿我们的人来……”说到最后,贵翼的目光愤愤的。

阿诚的目光也由平和转为哀痛,但这哀痛转瞬即逝,转为坚定:“我确信他没发现,再说……发现了又怎么样,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有几条命够和他鱼死网破的?”贵翼冷哼,“如果他真的背叛了组织,你的底子在他面前漏掉,你以为他会允许你活着走出76号的大门?又或者,他会放任你死的光荣?”

阿诚不说话了。

“阿诚,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百分百确信的,”贵翼耐心劝到,“明楼这个人水很深,你跟他周旋,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贵先生。”阿诚颔首。

“资历群那边怎么样了?”贵翼放下咖啡杯,转移话题。

“资历群一直蛰伏在巴黎的红色联络站,最近……时常去资家在图尔的老宅。”阿诚将手插在口袋里,一边回忆一边向贵翼汇报。

“他去那儿做什么,我记得资家三姨太在里面自杀,那宅子因为没人买,都荒废了。”贵翼皱眉。

“您不知道资历群和三姨太……”阿诚说的很隐晦,眼神却很明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贵翼瞪大了眼睛。

“小资说的。”阿诚撇嘴,“他说,他亲眼撞破过……”

贵翼头痛的按按太阳穴,话题回到原点:“你和明楼……到哪一步了?”

“就是……喝喝茶、吃吃饭、做做西装……”阿诚一顿,沉着眉毛看向贵翼,“您希望我们进行到哪一步啊?”

贵翼猛然抬头凝视着他,良久之后舒展了眉头笑道:“你还是一样牙尖嘴利。这话要是叫婉儿听去,她定要臭骂我逼良为娼、助纣为虐了。”

阿诚浅笑着听完,偏仰着头想了想:“如果是这一层,那倒是有。”

贵翼满脸惊愕。

“前天晚上他送我回家,在公寓的客厅里缠了半天。”阿诚耸肩,“看来,传闻也不只是传闻而已。”

“阿诚……”贵翼慢慢站起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阿诚无所谓地笑:“左右我也得没完没了地相亲,耽误工作;若是真的到了赶鸭子上架的那一步,倒也可以拿他做我的挡箭牌。”

“可是……”

“贵先生,”阿诚的神情严肃起来,“这样的乱世里,我的那点牺牲算得了什么呢?”

贵翼沉默了。

天还没有黑沉的时候,阿诚从贵公馆用完了晚餐回家,一下车远远地就看见公寓屋檐下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黑色西装笔挺的,红底花纹领带也结的四平八稳。他有节奏地缓缓跺脚,间或优雅地搓搓手,大概等了有一段时间。

阿诚下了黄包车付了钱,向着车夫耳语了几句,便站在路灯下等着,远远地望着明楼黑暗中的身影。

这么冷的天,夜露底下受冻,这守株待兔的执着也真是可圈可点,阿诚想。

刚刚的黄包车夫回来,将一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他,阿诚对他笑道:“天冷,你也辛苦,剩下的钱拿着,买碗热汤暖暖身子。”

车夫千恩万谢,阿诚向马路两头望了望,踩着月色往家里走。

明楼看见了他,站到台阶的边缘上来等着。

阿诚上了台阶,手里拿着糖炒栗子,向着明楼欠了欠身:“明先生来了。”

明楼被他不卑不亢的态度弄得愣神,好像那晚对他欲拒还迎的,和现在的是两个阿诚。他摸着西装内兜贴近心脏位置的那瓶香水,视线落到阿诚怀里的牛皮纸袋上:“买的什么?”

阿诚想起来,将袋子塞到他手里捧着:“糖炒栗子,您暖个手吧。”说完,转身掏钥匙开门。

明楼微微打开袋子,热气腾腾的甜糯香气扑面而来,他觉得心都要跟着一起化了,忙捂紧袋子,心潮澎湃地进门,脸上却是平静的。

“您来是有什么吩咐吗?”阿诚沏了茶,在明楼对面的沙发坐着。

“明天我休假,想来请你跟我一起去拿西装。”明楼正襟危坐,眼睛笑看着他,一瞬不瞬。

“哟,那可不巧,明天我答应了贵婉小姐,要陪她去乐圃琅听何先生的《四郎探母》。”阿诚的语气有点抱歉。

“你还懂京剧?”明楼挑眉。

“稍微懂点。”阿诚垂眸浅笑,倾身将糖炒栗子的袋子拖到自己跟前,拣了一个在手里剥。

明楼看着那双修长白皙如青葱的手和一颗小小的栗子做斗争,栗子倒腾凉了失了风味,才叫他塞到嘴里。

低眉笑着摇摇头,明楼绕过茶几坐到他身侧,按住了他还要往前伸的手,自己代劳。

阿诚看着他,也不说话。等着他三下五除二处理完栗子放到他掌心里,再心安理得地吃完。

吃到第三个时,阿诚想了想:“不然我打电话问问成衣铺的师父,要是做好了,我替你取了送到你府上。”

明楼剥栗子的手顿了顿,点点头。

于是阿诚就靠回沙发打电话,嗓音低沉而温柔,明楼剥了栗子递给他,他也不拿手接,直接上嘴来叼。

挂了电话,也恰逢明楼一枚栗子剥好,阿诚伸手来接却叫明楼捉住,栗子塞到他手心里,却跟着他一起倒向沙发靠背。

阿诚紧紧捏着手里的栗子,手臂却软在了明楼的肩膀上……

一吻绵长,手里的栗子还是温的。阿诚拈了塞到明楼嘴里去,后者吃了,顺带在他手心里偷了个香。正欲将他按到在沙发里,他却出手抻在他胸前,调皮地眨眨眼:“听说明家大姐是出了名的厉害,明先生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如果不回呢?”明楼嘴角蓄着笑,又往下压了一寸。

“回吧,来日方长。”阿诚没有笑,语气很认真,“明先生不会强人所难吧?”

明楼看着他,不舒心的样子,片刻后却也只能叹息着起身:“我明天有东西要给你。”

阿诚也不问是什么,只当没听见,到玄关替他拿了大衣,明楼一张手,他伺候他穿好,送到门口,没说再见就关上了门。

明楼站在门口,身上只余“比翼双飞”清冽的香,嘴里只剩糖炒栗子甜糯的味。

这样,也算满载而归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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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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